第80頁
“可以摸手。”傅恆正經八百的說。
乾隆顧不得臉面,忙將小春兒的手覆在掌中,親近一步,就好說下面的話了,指尖兒向上撫摸著小春兒的唇,“能不能再親近一些,小春兒?”
“不行。親過後,您就會想,還沒脫過奴才的衣裳呢。等脫了奴才的衣裳,就會想,還沒做過呢。”傅恆溫和而堅定地拂開乾隆的手,“就這樣吧,還跟以前一樣。”
乾隆牙一咬,心一沉,破釜沉舟,再生一計。盯著小春兒,眼睛裡溢滿讓人無法拒絕的寵愛、溫情、期待、渴望,聲音中帶著某種蠱惑人心的神秘,“小春兒,你不想得到朕麼?想不想得到朕,想不想將一國帝王壓在身下?”
傅恆的手不能自抑的一抖,乾隆自然沒錯過小春兒的反應,心頭微喜,握住小春兒的手摸住自己頸間的鈕扣,蠱惑道,“解開它。”
解開它。
真像一個魔咒,傅恆只覺所有的如同戒律一樣的理智都轟然散去,腦中只有這句話,眼中只有這個人。
歲月已如流水淙淙遠去,帶走多少青春華年。
傅恆雙手捧著這人的臉龐,如同捧住一件稀世珍寶,眼眶微紅,他咬緊牙關,以至於兩腮處肌肉繃的極緊,頸間青筋都接連暴起。這種忍耐與煎熬竟然讓人覺得心臟都跟著酸楚疼痛,傅恆知道這個人是真的,這句話也是真的……
那雙眼睛裡的情誼讓他憐惜,乾隆輕輕環住傅恆的肩……傅恆通紅的眼圈兒,忽然掉下淚來。
“這,這是怎麼了?”乾隆對傅恆有著極其複雜極其深厚的感情,並不僅僅是情人之間的愛慕渴求,更有一部分親自撫育教導的珍惜。傅恆平日極少掉淚,乍一流淚,倒嚇的乾隆慌了手腳,連帕子都沒顧的及找,直接上手給人家擦。
傅恆沒有發出半分聲音,眼淚卻是流個不停,呼吸微促。
乾隆只覺得一顆石頭老心都要被他哭碎了,給他撫胸順氣,嘆道,“算了,你不願意,朕絕不勉強你,快別哭了。”
傅恆抱著乾隆失聲痛哭。
衣襟漸濕,乾隆微微嘆息,帝王也不是萬能的,起碼他再沒有得到傅恆的辦法……他們彼此相愛,卻只能相望不相親。
罷罷。
宮門落匙前,乾隆喚小路子打水進來,擰了帕子給傅恆擦臉,傅恆道,“讓奴才自己來吧。”鼻音猶重。
“小春兒就不要與朕客氣了。”乾隆調侃一句,順手捏一把傅大人水潤潤的臉,揩油。
傅恆由著乾隆為自己理好衣衫,輕聲道,“時辰不早,奴才告退。”
“好好休息。”
善保歸家。
一家人團聚自不必提,他的婚事卻不能再拖了,選秀在即,雪丫即便落選也要開始議親,總不能使得妹妹在哥哥前頭出嫁。
董鄂氏和君保留下君保一道商議,善保猶豫了片刻,道,“這回伴駕,皇上說他要為我指婚。這個,還是先放放吧,叫皇上知道了不大好。”
君保和董鄂氏都嚇一跳,指婚!
天哪,這得多大的聖眷啊!
天大的體面事兒,董鄂氏攥著帕子,喜上眉梢,“天大的喜事兒,你怎麼不早說呢?皇上可有說是哪家的姑娘?”
君保縱使沉的住氣,也目光灼灼的看向善保。
善保搖頭,“聖心不好妄度。”
“莫不是宗室格格?”君保輕聲道,“皇上指婚總是自秀女里選,咱家門第一般,民爵里高門大戶的姑娘多指給宗室。倒是宗室格格,除了指給蒙古,多有與民爵子弟聯姻。莫非皇上有意指個格格給你?”
“我也說不好,皇上忽然就問起我的婚事,說要指婚。”善保想起小燕子魚目混珠一案已經大白於天下,看乾隆這態度,並不像要把紫薇指給他的樣子。不然,定會命他留在直隸,哪知乾隆竟留下了福爾康。
如此,乾隆定會另給他指一門親事。
君保低聲問,“是不是還珠格格?”
善保嚇一跳,“二叔,你別亂說。”
“這有什麼。”君保摸摸唇上的鬍鬚,笑道,“這次還珠格格隨駕麼?她年紀不小,再不指婚,可就要過了花期。”
“快別說了。”善保把直隸的事悄聲與君保說了,再三叮囑,“可千萬別往外傳,叫皇上知道我嘴巴不言,沒好果子吃。”
君保和董鄂氏都驚的說不出話,天下竟有這等匪夷所思之事。
君保馬上為皇上自圓其說,一副坦然的模樣,“還珠格格本來就是義女嘛。嗯,你多去富察家走動走動,傅大人為皇上心腹,說不得聽到什麼風聲,咱們也早做準備。”
“知道了。”
打發善保回房,君保咂嘴笑道,“哪裡敢盼著有這樣的大造化呢。可見,善保深得聖心哪。”
董鄂氏眉梢帶喜,倒了盞茶遞給丈夫,笑道,“可不是?再也想不到的體面,得提前收拾聘禮了。”
“不急。”君保喝口茶,蹺著腳道,“我也只是一猜,准與不准還兩說,選秀後就能見真章了。反正善保還不大,他的婚事既有聖上操心,咱們只管等著天恩就是。”
善保的婚事有了著落,董鄂氏出去走動時,還得跟幾家有意結親的女眷不經意的透出風聲,“嗨,前兒那孩子跟著萬歲爺微服,不知怎地,投了萬歲的眼緣,萬歲說了要給他指婚……”
如此,眾人心裡惋嘆一回,面兒上恭喜一番,只得作罷。
善保沒心思猜度著婚事啥啥的,他現在正忙著接待西藏土司的事兒。
西藏土司的奏章先到了南書房,劉統勛一看,滿紙的藏文,得找個翻譯來譯出來才好。再一問,翻譯病了多日,前兒掛了,還沒補新的呢。
劉統勛問道,“傅公,您打過金川,可通藏話。”
傅恆筆尖兒一頓,笑對身邊兒的小章京道,“去乾清宮侍衛處,打聽一下鈕祜祿.善保什麼時候當值,他若在,叫他過來。”跟劉統勛解釋,“爾純有所不知,探花兒郎精通滿蒙藏回四語,叫我說,他若是不考科舉,考個筆帖式也合適。”
劉統勛摸了摸鬍子,贊道,“果然是少年才子。”
一時善保求見,捧著西藏的摺子,重新寫了漢語譯寫在一旁,字跡清雋,行文流暢,幾位內大臣都連連點頭。傅恆叮囑道,“折中事不可輕泄。”
“是,奴才省得。”
乾隆得知善保通曉藏文,直接點了善保和禮部的人商議著接待西藏土司一事,學著辦差。
福康安也有差事,他現在忙的腳打後腦勺兒,連跟善保兒見面的時間都沒有。
話說乾隆夢到孝賢皇后,一覺醒來成詩數首,悲痛難抑。便去舊年潛邸重華宮遛達了一圈兒,瞧見重華宮雕樑畫棟微舊,悲上心頭,便起了修繕重華宮的心思。這件差事就落在了福康安和豐升額的頭上。
乾隆還有時間限制,希望在萬壽前修好。
至於從直隸歸來的五阿哥還珠格格等人,乾隆自然另有安排。
聖祖十六子、和碩莊親王,聖祖二十四子、和碩恪親王,這兩位都是乾隆的親叔叔,宗室中輩份最長、爵位最高之人,乾隆將二人請來,另外乾隆的兩個弟弟和親王、果親王也都在坐。宗室中另有鐵帽子王怡親王弘曉也跟著旁聽。
乾隆位居龍椅,審一審這李代桃疆的格格案。
五阿哥、小燕子、紫薇、福家兄弟、福倫都乖乖的跪在地上,連同當初給紫薇接生的接生婆、紫薇的舅公舅婆也都從濟南請了來。
事情的經過小燕子斷斷續續的說了,紫薇補充了幾句,淒悽慘慘的說出那句,“君當如磐石,妾當如蒲糙,蒲糙韌如絲,磐石是不是無轉移?”
乾隆面無表情的看向莊親王,溫聲道,“十六叔,依您說,該如何判?”
莊親王已快至七旬,精瘦精瘦的小老頭兒,身穿親王的大禮服,一把山羊鬍,眯著眼睛咳了一聲道,“恕奴才多嘴了,皇上,雖然有夏姑娘親口所述為證,也有穩婆、夏氏族人的證明,奴才想著,還是要滴血驗親方為妥當。這樣才有鐵證,不會再憑空冒出什麼格格來。”
“十六叔所言極是。”乾隆看向站在身側的傅恆道,“春和,藥水可備好了。”
滴血驗親後,幾位親王瞧著兩滴血融在一處兒,才算放了心,紫薇的身份也算有了定論。
乾隆道,“給紫薇賜座。”
“小燕子冒認皇親,罪不可恕。不過事關皇室內闈,不宜聲張,賞她一杯毒酒,給予全屍。”
乾隆話音一落,五阿哥嚎啕著撲過去,嘶心裂肺地,“皇阿瑪,小燕子是兒臣的命了!皇阿瑪!”
莊親王年紀大了,受不得如此刺激,險些厥過去。
由於小燕子是五阿哥的命,福爾康是紫薇的命,乾隆總不好要自己兒女的命,特旨赦免了他們。
並且在第二日早朝宣布對紫薇的冊封:帝王義女,明珠郡主。
同時取消了小燕子義女的身份,仍保留還珠郡主的頭銜兒,指婚五阿哥。明珠郡主指婚福爾康。
不知道朝臣是什麼反應,總之善保先鬆了口氣,只要不把這兩隻指給他就好。
西藏土司巴勒奔來了一圈兒,帶走了女婿福爾泰。
禮部的人尚未喘口氣兒,就接到信兒,皇太后從五台山殺回來了。
乾隆於保和殿前迎接母親,其中皇子阿哥、妃嬪皇女、宗室皇親、朝中重臣都出來相迎,小燕子紫薇免不了鬧一番笑話。
太后於面上自然要給兒子做全,全當沒瞧見這兩位礙眼賭心的格格,一家人其樂融融去了慈寧宮。待子孫妃嬪們請安畢,太后才急沖沖的問,“皇帝,我聽說兩個格格的事鬧的天翻地覆,連街頭巷尾都有人說道,這樣人盡皆知,豈不是有損皇帝的臉面?”
乾隆淺笑,捧上一盞參茶安慰道,“皇額娘,反正是義女,多認兩個也無妨。”
皇太后接了,嘆一聲,“畢竟有關皇室名譽,皇帝切不可再任性了。”皺眉搖頭道,“那兩個格格,我看著很是不妥。你瞧瞧他們是什麼樣子,唉。”
“額娘剛回來就為兒子操心,都是兒子的不孝。”乾隆低聲道。
太后擺擺手,“這與皇帝有何相干,都是那個夏雨荷,不三不四的東西,既懷了龍種怎麼不早些進京來,就算不進京,將此事通知濟南知府,事關皇嗣,誰敢相瞞?非拖個十七八年的來給皇帝難堪。還有那個女騙子,怎麼竟指婚了永琪,皇帝啊,”太后實在不了解兒子的想法,問道,“永琪可是你最寵愛的兒子,上次指婚科爾沁郡主是何等高貴的身份,如今倒弄個女騙子與他為嫡福晉不成?”
“兒子本想賜死小燕子,無奈永琪跪在地上苦求,那情形,皇額娘沒看見,說句哭天搶地、椎心泣血不為過,”乾隆嘆口氣,“總不能因為小燕子折了永琪去,也只好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