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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依愛妃。”乾隆又陪令妃說了會兒話,便回了養心殿。
如今裝潢一新的重華宮在那兒擺著,六阿哥、八阿哥都出宮分府,誰入住重華宮,已經是禿子頭上的虱子,一目了然的事兒了。
在這個時候,能認還珠格格為義女,真是天大的體面與榮耀。
福家頓時成了京中炙手可熱的地方,福倫商量著除了宗人府預備的郡主規格的嫁妝,自家再出一份兒為還珠格格添妝才好。
如此一來,小燕子爹娘嫁妝就全都齊了。福家風頭更盛。
許多人為重陽宮備的禮都加厚三分。
乾隆對此仿無所覺,他正在聽五阿哥和禮部侍郎回稟接待回疆王的事兒呢。
五阿哥道,“兒臣想著,阿里和卓遠自回疆為和平而來,皇阿瑪賞他個體面,在太和殿廣場帶文武百官迎接於他,他定深感皇恩,感激涕零……儀仗規制,禮部均已擬好。”
乾隆未作聲,看向一旁的福康安,問道,“福康安,你說呢?”
福康安說話向來直接,“奴才覺著不妥。”
“說說看,哪兒不妥?”
收到五阿哥冰冷的目光,福康安說的更心安理得,“阿里和卓不過是個郡王,回疆這地兒,早就不太平,自萬歲登基以來,兩次叛亂。奴才覺著,阿里和卓來,是因為他給萬歲打敗了,打怕了,才來求和稱臣。要奴才說,塞外多少王爺,他們怎麼面聖,阿里和卓就怎麼面聖。他遠從回疆來,萬歲多賞他些東西,賜他酒肉,也就行了。一個回疆郡王,不值當的勞動文武百官。”
不說傅恆、阿里袞等滿洲親貴,就是劉統勛等漢臣也覺著福康安說的在理。上回西藏土司來朝,也沒安排他們去迎接哪。莫非這個回疆王的臉格外比別人大嗎?
乾隆哈哈一笑,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坐著,提著福康安道,“你這小子,都說以和為貴,怠慢了阿里和卓也不好啊。”
“奴才倒有個想頭兒,不知該不該說。”
“在朕面前,有什麼不能說的。”乾隆笑道。
福康安道,“奴才以為阿里和卓這回來,還須叫他知道天朝威風。叫他見識一下我朝兵強馬壯,使他有畏懼之心,他才能老實呢。他來了,除了禮部接待,還可以讓兵部準備一場檢閱八旗駐兵儀式,到時皇上帶他去開開眼界,省得這些回人再不知天高地厚。”
福倫面有豫色道,“兵者,國之大事,聖人不得已而用之。人家一來,就看到刀槍,怕回疆王心中難安吶。”
福康安很奇怪的問,“福大人,你跟回疆王很熟麼?”
“我根本沒見過回疆王,哪裡敢說熟呢?”
福康安更疑惑了,說道,“那你管他心裡安不安呢。這個,”撓了撓青頭皮,福康安組織著語言道,“回疆本來就是我朝疆土,卻屢生事端,將士們流血流汗的打了勝仗,他們才肯臣服。此次回疆王一來,皇上不但不問罪,咱們管吃管喝的,還要迎接他,這都是皇上的氣度仁慈使然。可說起來,皇上在位時,又什麼時候不仁慈了呢?他們呢,磨利了爪子說反就反。可見對付他們,光有仁慈是不夠的,還當恩威並施才好。”
乾隆點頭,嘉許道,“福康安,你當差時日雖短,卻也知些國事了。那個檢閱兵事的主意,嗯,這主意不錯,”看向傅恆道,“春和,一會兒你們商議出個條陳來。還有,叫上筠亭,讓他陪朕一道接待阿里和卓,他在回疆時日久,對這個阿里和卓應該是熟的。”
又點撥五阿哥道,“聖人說治國當以仁為本,這話是沒錯的。還有一句話,叫以法治國。可見治國當寬嚴相濟,不然就失了規矩法度。”
“是,兒臣明白了。”
乾隆笑道,“永琪的話也有理,阿里和卓遠道而來,這樣吧,就由你帶著禮部官員在太和殿前迎接阿里和卓。你先替朕見見他。”
五阿哥一喜,“是,兒臣遵命。”
乾隆對傅恆念叨,“人稱那位回疆公主生有異香,美麗絕倫,小春兒,你聽說過沒?”
聽說過,聽明瑞說,一年私奔七次呢。
傅恆沒好將這些話說與乾隆聽,咳一聲問,“皇上是要聯姻麼?”
“人都帶來了,不好退貨。”乾隆不懷好意的笑,“若是小春兒吃醋,朕也可以把公主指給宗室哦。”
“奴才也從未見過有人生帶異香的,可見這位公主定是深受阿里和卓的寵愛,”傅恆斟酌道,“把最寵愛的女兒獻給萬歲,阿里和卓還是挺有誠意的。”其實以傅恆看來,隨便哪個沒私奔過,規矩些的女孩比較好。
乾隆笑著點頭,“當初兆惠就同朕說起過這位回疆公主,朕不過略提了一句,沒想到阿里和卓就把人給送來了。”
果然是自作孽,不可為吶。傅恆決定閉嘴,再不多話。
第74章 探花郎花落誰人家
福康安雖然接了差使,不過這事兒以前並無成例,一切都要從頭開始。
首先,就是得找個辦公地點。
福康安這個空降侍郎只有一間獨立的辦公室,真正乾隆以前也沒叫他負責什麼,只是先跟著學罷了,手下沒人。
他這攤要擺起來,就得抽調出人手來,可戶部人事複雜,況且那些人也不是都閒擺著嗑牙的,各有差使,福康安才說從新考的筆帖式里選。
不過,現在筆帖式還沒開考呢。
福康安跟乾隆說了一聲,自個兒在步軍衙門附近租了間臨街的屋子辦差,裡面還帶個二進的小院兒。
善保先問,“福康安,咱們既然是新差使,就應該取個新名兒,你想好沒?”
沒。
福康安雖然沒想過,不過他反應快,馬上說,“就叫承運司吧,趕明兒我跟皇上知會一聲就行了。”
布彥達賚心裡沒底,“善保,都說你會賺銀子,我想這個用船給人家拉貨,利大麼?這頭一年,咱們不求賺多少,可別賠了才好。”
善保老神在在的畫大餅,“放心,我心裡有數,豈止利大,此事若辦成,不比鹽課收入低。”
不說豐升額、布彥達賚兄弟,就是福康安也嚇一跳,這牛皮吹的也忒大了吧?能把乾清宮的屋頂給吹翻了去!
“我說是以後,規模擴大,自然利大。這會兒,咱們得先起早運輸的條例,例如按什麼規格,怎麼收銀子。”
豐升額點了點頭,“我讓人找了些漕運幫派的承運的幫規行例,他們是做老的,咱們可以先參考著來。”
果然是豐升額,不點就透,真是周全。
三個臭皮匠,一個諸葛亮。
布彥達賚對於一件要託運的東西,隨著路程的遠近要制定的收費標準沒有絲毫興趣。倒是豐升額和善保商議的頭頭是道,豐升額擅長算數,他在一旁說,善保拿著鵝毛筆在紙上算運輸一船貨物的利潤。
豐升額對於阿拉伯數字很有興趣,善保給他講了這種簡便的數字記錄方式,豐升額連連點頭,“的確方便許多,若日後帳冊都用這種數字書寫,節省許多時間,帳冊看著也方便。”
“不過,這種數字也有缺點,容易被修改,像這個7字,改成8字也不難。”豐升額潔白的指尖兒點在紙上,想了想說道,“可以前面用阿拉伯數字,最後總額仍要用漢字書寫,這樣有了疏漏便能查出來了。”
善保不過是沾了穿越的光,豐升額一個地道的古人須臾之間便能將阿拉伯數字在帳本上的用處說出來,並且利弊相和,還有改進的辦法。饒是善保也刮目相待。
“是啊,不如以後我們就這樣記帳吧。”善保順水推舟,又問福康安,“帳房呢,福康安,你得找幾個帳房來。”
福康安正和布彥嘀咕著說些什麼,聞言道,“哦,那我一會兒去戶部要兩個來。”
善保回過頭和豐升額商量,“要用四聯單,一張咱們留底,一張是給客人的憑證,一張貼在貨物上頭,另一張是送到貨物所在地的分號讓客人簽收……”
“還有就是船上東西,送到碼頭可是要找地方存放的,倉庫要有,裡面也要配置人員。”豐升額道,“從哪兒調撥人手,薪俸,都要想清楚。還有,東西到了倉庫,咱們也不能永久為他們保管吧,最好制定個時間期限,超出期限,罰銀多少。若在一個月內無人來領,便罰沒入官。”
天生的jian商,善保捂嘴偷笑,悄聲問,“豐大哥,你家的帳是不是你在管哪?”
豐升額面不改色,“自當為家族分憂。”見善保鬼頭鬼腦,十分頑皮可愛,忍不住曲指彈他的腦門兒,嗔一句,“你這是什麼鬼樣子。”
善保笑,挑眉道,“我這是一心傾慕豐大人人品端方呢。”
豐升額不與他做口舌之爭,指了指桌上攤開的文卷,“咱們抓緊些時間,今兒把大致章程訂下來,瑣碎的事兒讓福康安選的筆帖式來做。再有半個月,漕運上撥的船就該到通州了。不親自去瞧一眼,斷不能放心的。”
“嗯,是只撥船,還是連帶人手一併送了來?”
豐升額笑,“漕運總督又不是傻瓜,縱有不樂意,他也不敢拂福康安的面子,自然是連船帶人一併送了來,不僅如此,若我沒料錯,還當是好船精兵。”
“虧得這塊兒還是沒人沾過的,若是去動了別人盤子裡的肉,真真結下了仇怨,”善保長嘆一聲,“難怪改革家都無好下場呢。”
豐升額斥一句,“快閉嘴吧,你才幾歲,就說的這話。叫御史聽到,定參你個狂妄之罪。”
善保撅了撅嘴巴,瞟福康安一眼,回神對豐升額笑,“這兒就咱們四個,若是我這話兒傳出去,定是福康安大嘴巴漏風。”
福康安原和布彥達賚說話兒,聽善保此言,卻也不惱,笑道,“嘴巴漏風事小,若是有人生張欠抽的嘴巴就事大了。”
善保卻不知道福康安還會有這般刻薄的時候,見他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心裡一陣酸楚,勢不如人,莫過於此。善保訕訕一笑,拉著豐升額張羅道,“說正事啊,說正事。”再不去招惹福康安。
福康安心裡也窩著火,善保待他愈發不比從前了,笑談間竟有疑他之意,讓福康安好不心寒。
待暮色天黑,福康安跟著善保回家要問他個清楚,善保道,“這有什麼奇怪的,譬如若有皇上問你,你敢不說嗎?我開個玩笑,你差點兒把我噎死,倒……”上下掃過福康安的臭臉,笑道,“倒還有臉跟我問罪呢。我可是為了和氣,什麼都沒說。”
福康安緘默半晌,並不說話。
善保白他一眼,“不過是跟豐大哥走的近了些,你就給我臉色看,莫非,我只能跟你一人說話兒,只能跟你一個親近,若你是這個想法,趕緊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