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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騎快馬,小心路人。”
劉祥估摸著善保是餓得頭暈眼花,怪不得歡喜不起來,低聲道,“墨煙,前頭細點心鋪里給買斤核桃酪來。”先給大爺穩著心。
“不用,我熬得住。回去吃吧。”
“爺,您熬得住,小的們可要挨罵了。奴才們跟爺出來伺候爺,瞪著倆眼珠子瞧爺挨餓,說出去,奴才自個兒都覺沒臉。”墨煙笑著驅馬去點心鋪子買吃的。
旗人都住內城,善保半路墊巴兩塊兒核桃酪,補充糖份,又喝兩口水,終於慢悠悠的到家了。
喜事傳千里。
善保中探花的喜信兒隨著風兒傳了個遍,府里上下大小主子奴才,連門房養的貓都對著善保喵喵喵的叫了幾嗓子賀喜。
善保一進院兒,董鄂氏聽到聲音迎出來,眼圈兒都微微泛紅的,拽著善保的胳膊笑,“快,快進來,餓了吧。”
善保揉著肚子,“還好路上吃了兩塊點心。”
香噴噴的、讓人食指大動的涼麵已經備好了。
善保洗了手,一口氣吃了三碗,才摸摸肚皮放下筷子,贊一句,“味兒比往常的好。”
兩個小丫頭上前收拾了去,飛燕捧來一盞茶水供善保漱口,笑道,“大爺什麼都吃得出來,這面是鄭嬤嬤親自給大爺做的。嬤嬤一手好麵食,就是府里的廚子也比不得。”
善保微微訝意,他跟這老太太不大合適呀,今兒怎麼上趕著巴結他了?填飽肚子,善保也有了精神說話兒,客氣道,“真是麻煩嬤嬤,您操勞一輩子了,有什麼事兒吩咐他們去做就得了。為著我的口腹之慾,再累著您,我心裡怪過意不去的。”
鄭嬤嬤很為自己以前的眼拙短見自責,沉聲道,“老奴是哪個牌位的人,哪說累?能伺候大爺是奴婢的本份。聽到小子們回來報喜,奴婢正陪太太說話兒,心裡也很為大爺高興。一碗麵而已,奴婢還做得動。”
董鄂氏笑看鄭嬤嬤,“不只你愛吃,連你叔叔都愛吃嬤嬤做的面。”
鄭嬤嬤望著董鄂氏一笑,感情不言而喻,嘆道,“這許多年,奴婢也老了。”
善保摸摸鼻子,算了,各人有各人的情誼。自個兒又不是萬人迷,要求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就過分了,起身笑道,“嬸嬸、嬤嬤稍坐,我去瞧瞧先生,估計他在等我呢。”
董鄂氏點頭,“很是應該。去吧。我已經叫人傳話給余先生,說你在吃飯呢。”
餘子澄聽善保說完陛見的事,感嘆道,“大善,大善。”
君保也很滿足,雖不是狀元,探花也了不得啊。
帶著善保到祠堂,給兄長上香。心裡念叨,“大哥,你放心吧,善保已經長大了,中探花了……噯,其實本來狀元是咱家的……誰叫那起子漢人多事兒呢,硬是把咱善保的狀元給搶了,您在天有靈多給那起子小人托倆夢,告訴他們,你在地下都知道了,等著他們去說道兒說道兒呢……我一定給咱善保兒娶個好媳婦兒……傳宗接代……做媒的太多了,可愁死弟弟……”
接下來就是傳臚大典。
仍是得起早。
古人的生活狀態無比的健康哪。迎著早晨的涼風,善保感慨一句。
一甲塵埃落定,雖然金榜未出,不過禁不住小道消息傳得快。拿善保來說,昨兒晚上就有親戚打著燈籠去他家送禮賀喜的。
善保到得不早不晚,太和殿前已來了些人。
君保特意先善保一步進去,他是朝官兒,還是要避嫌。
劉統勛、劉綸、紀曉嵐、他他拉.林卓這四位考官身邊兒都圍滿了人,善保笑悠悠的湊過去,請安,“老師早。”
“喲,善保來了。”劉統勛笑呵呵的,很是滿意的對善保頜首致意,虛手扶起,“不必多禮,今兒是你們的好日子,老夫該跟你們道喜的。”
善保笑道,“都是老師的栽培。”
董誥、余宣達也過來跟善保打招呼,對於善保主動將“狀元”“榜眼”相讓,他們都存了好感。
狀元、榜眼、探花兒都挺忙的,名次已出,競爭關係不復存在,於是大家都和氣的互相認識過,培養一下人際關係,興許日後用得著。
“雅倫兄,……”董誥,字雅倫。
“噯呀,樂山兄,你也是常州人氏啊,巧了巧了……”余宣達,字樂山。
聽著別人客套,善保忽然想起來,自己好像還沒字。
古人取名比較複雜,生下來隨便取個“大寶”“六喜”之類的小名兒先叫著,進學時由父祖賜大名,待成年後,師長誰的再贈字號。
如今人與人交往,平輩、同僚或者長輩對晚輩,多稱其字,以示親近。
善保年紀小,沒到取字的時候,這些日子,又忙著坐牢打官司、申冤養傷、為“狀元”糟心,連君保、餘子澄都跟著著急上火,竟然都沒想來,善保還、沒字呢。
不過,還好,他年紀小,大家都還不熟,也沒人說啥。
今天,最出風頭的是新進士,最累的是禮部諸人。
禮部尚書他他拉.林卓如今頗有些戰戰兢兢的感覺,應付了幾個貢士,樂部聲署的人一到,他就忙去親自張羅,絕對要盡善盡美,不能出半點兒差錯。
因著善保官司時,他在步軍衙門多嘴為索綽羅.英良開脫,當場被善保臊個沒臉不說。早朝還被御史台的幾個愣頭青參了個春闈不嚴,禮部難辭其咎。當然,也有人參步軍衙門都統福靈安,治下無方,致使優伶混跡……
可人家福靈安後台硬,不痛不癢的罰了一年俸祿,繼續管著步軍衙門。
他他拉.林卓也是這待遇,不過他的日子明顯不如福靈安好過。春闈畢竟是禮部的差事,誰盤查考生誰發放號牌,這都是禮部的事兒,步軍衙門插不進手去。
有些腦子的人都知道禮部脫不了干係,不過索綽羅.英良知趣,死得快,沒連累他人。乾隆為了朝廷臉面,快速結了案。
可乾隆不糊塗,近些日子,有事沒事的就諷刺他他拉.林卓幾句,雞蛋里挑石頭,折磨得他他拉.林卓痛不欲生,直想辭官了事。
又捨不得。
這可不是什麼雜牌小官兒,從一品禮部尚書,折騰了大半輩子,剛熬出頭兒,尚書的椅子還沒坐熱呢。哪裡就捨得辭官?
他他拉.林卓就這麼苦巴苦熬的,事事謹慎,步步小心,不敢出半點差錯,希望能熬到乾隆消氣。他還想著,要不要去走走富察家的門路,求傅恆為自個兒說幾句好話。
一時韶樂響起。
王以下,入八分公以上在丹陛上,文武各官在丹墀內,都身穿朝服,按品級排位。
諸貢士穿公服,整理一下頭上的三枝九葉頂冠,按名次排立在文武各官東西班次之後。
禮部鴻臚寺官設一黃案於太和內東旁,由內閣大學士、本次會試主考官劉統勛捧黃榜置於黃案之上。
人到全了,東西也備好了,一切準備就緒了。
乾隆皇帝終於在萬眾矚目中,坐著三十六人抬的的玉輦,身著大禮服,金璧輝煌、威儀萬丈的駕臨。
升座。眾人三跪九叩。
善保年輕還累得腰酸,真不知那些老頭兒是怎麼熬過來的。以前善保未穿越時,看過一本書,嗑頭有助於身體健康。所以,雖說清宮禮儀繁複,其實無形中鍛鍊了眾人的身體,延長了諸公的神壽啊。
自我阿Q一下,善保聽著鴻臚寺官開始宣《制》:“乾隆三十年四月二十二日,策試天下貢士,第一甲賜進士及第,第二甲賜進士出身,第三甲賜同進士出身。”
宣《制》畢,唱第一甲前三名的姓名,狀元榜眼出列,分別跪於御道左右,因輪到善保是單數兒,也沒叫他在御道中間擋道的理,禮部官員領他到狀元董誥的屁股後面跪著。
一甲三人姓名,都傳唱三次。
再唱第二甲、第三甲的姓名,都只唱一次,並且不引出班,只是跪下行禮。
唱畢,丹陛大樂奏《慶平之章》,諸進士再行三跪九叩禮。而後由禮部尚書他他拉.林卓捧榜,用雲盤承榜,黃傘前導,隨皇帝出太和門、午門。
值得一提的是,只有一甲前三才能隨乾隆走一回只有皇帝、皇后爹娘、皇帝老婆才能走的正中御道,以示恩寵。
乾隆只出午門便還宮,諸進士、王公百官則要跟著榜單繼續步行,至東長安門外張掛。
狀元率諸進士隨出觀榜。
艷陽之下,黃綾榜高懸,絲質物反光,的確是金光乍閃,榮耀異常。一甲前三是御筆硃砂字,更是奪人眼目。
金榜題名!
十年寒窗,一舉成名。
此刻,觀榜的諸人,怎能不心cháo澎湃!
折騰了這半天,善保已熱出一頭的汗來。
第41章 不按理出牌的老龍
善保進士及第,往他家送禮說媒的大軍已經開動了。
按理,應該擺酒慶賀一下,親戚朋友的溝通溝通、交流交流,數一數咱倆祖上啥關係、說一說咱家女孩兒如何三從四德、賢良端莊。
可是,善保沒空。
不只他,所有進士不得閒。
三天後,便是皇帝親賜的榮恩宴。
榮恩宴後狀元率進士上表謝恩,朝拜孔廟。國子監立碑,鐫刻新科進士名單,以備永存。
還有謝師的杏園宴。
然後皇上賜官,狀元榜眼探花不必擔心,他們的職位是千百年來固定的。可其他新進士還得再考一回,俗稱朝考。
之後,再安排去處。做庶吉士、做主事、做知書、做知縣,就看你的本事了。
到此,春闈才算結束。
然後就可以各回各家,各擺各酒了。
善保算了算,起碼還得小半個月才能閒下來。董鄂氏已經叫人去訂做官服,探花啊,以後就是翰林老爺。
十五歲,就七品官兒了。
福康安抽空往善保家遛噠一圈兒,大為抱怨,“我的天哪,趕緊吧。你們進士這通活兒不完,聖駕也得在京里陪著,瞅瞅外頭這天兒,一日熱似一日。”抹一把額上的汗。
善保命紅雁端了揚梅湯來,福康安一氣灌下,瞎聲嘆氣,“御駕出行的行頭兒都預備好了,禮部這裡的規矩就一套一套兒的沒個完了。”
“瞧你這誇張勁兒,才五月份兒,能熱到哪兒去?”善保道。
福康安靠著榻歇涼,說道,“才五月?你在家吃涼不管酸的養著,是不熱。我們隨駕,不管颳風下雨烈日頭,都是在外頭騎馬。”
善保笑了笑,福康安自己就說起煩心事,“你這些天沒空去我家,別提了,我二姨母家的表妹來了,煩得要死。我真情願去熱河躲躲清靜。”
“你姨母挺多的啊?”
“還有大姨母,已經過逝了。”福康安道,“我額娘姐妹四人,她排行第二。以前聽嬤嬤說,阿瑪跟額娘議親時,瑪嬤還因為外祖父家沒有男孩兒挑眼,怕我額娘也生一串兒丫頭。沒想到我額娘連生我們兄弟三個,想要女兒,一直未能如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