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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索綽羅氏氣結。

    善保繼續淺笑,“額娘不願說,要保全這小子的體面,兒子也知道。自古母親疼麼兒,那兒子就瞧著額娘的面子饒他一回。”

    索綽羅氏是個暴脾氣,善保那輕而淺的笑落在她眼裡怎麼看怎麼都透著股子挑釁,她堂堂尚書嫡女,還怕這個毛頭小子不成,直著脖子冷聲道,“那我就告訴你,你是病是死,都無我索綽羅家無干,你鈕祜祿家的親戚多的是!犯不著叫這小子來我索綽羅家要銀子!”

    善保仍然在笑,眉眼彎彎,和悅歡喜,看得索綽羅氏愈發火大,“額娘這話錯了。兒子既叫您一聲額娘,就算您不喜歡兒子,兒子若有個三長兩短,也得通知額娘的。這家裡外公舅舅對兒子也好,沒得不叫外公舅舅知道的理兒。”

    善保只當索綽羅氏的話是狗叫,沒放心上。

    福保聽索綽羅氏話如此刻薄,卻是怒上心頭,他自小和哥哥相依為命,何況兄長剛剛大病初癒,便聽此惡毒言語,福保既氣且怒,臉漲得通紅,恨不能立時撲上去和索綽羅氏拼命!

    索綽羅氏並非有心機的女子,再者論言語口鋒,十個索綽羅氏也不是善保的對手。  

    一般,笨嘴拙腮的人便喜歡用簡單粗暴直接的手段解決問題,索綽羅氏當下一個茶杯砸過去,呯得一聲,善保額角一痛,感覺有什麼緩緩流下,善保還沒去摸,福保已經一聲慘叫,“哥,你的頭——”

    善保眼睛一閉,咕咚便直挺挺的躺在了青石地上,沒動靜了。

    福保原就生得嗓門大,平日在官學主修武術兵法,當下撲過去,號啕著喊哥。善保根本沒反應,福保嚇得臉色煞白,渾身哆嗦著,駢指擱在善保鼻下,驟然呆了。

    “你,你,”索綽羅氏也嚇了一跳,忍住心慌,斥道,“趕緊帶他滾!”

    “你,你殺了我哥!”福保兩行眼淚陡然湧出,緊緊的抱住善保,他又怒又驚,“你敢殺我哥!我跟你拼了!”

    福保剛要站起身拼命,肚子上挨了一記掐,腦子清醒了一會兒,想到他哥晚上叮囑他的話,呆呆的哭了一會兒,肚子又挨了一記掐,他才明白,不是做夢,他哥真沒死。

    他哥,是裝的。

    福保也是個極機伶的人,猛然就扯著嗓子哭號起來,“哥,哥!殺人啦!殺人啦!哥!你醒醒啊!哥!”  

    善保閉著眼睛直哀嘆,別總哭你哥,換個人哭啊。

    你哥,還活著呢。這樣哭喪似的,真不大吉利。

    善保心裡嘆息,福保的表演卻愈加賣力。

    福保那眼淚跟不要錢似的,扯著喉嚨一頓哭號道,“爹!你睜開眼看看哪!這就是你給我們娶得後媽!爹!後媽把哥給打死了!爹!你怎麼沒把我們兄弟都帶去哪!爹!哥!你們都走了,我也不活了!”

    福保一開口,那整個院子都哭聲震天,外頭的丫頭也顧不得索綽羅氏的禁令,忙沖了進去。

    索綽羅氏嚇得臉變了顏色,大丫頭小蓮也臉色煞白,仗著膽子上前,“二,二爺,你別胡說,這,這,主子不是有意的。”

    我靠!不是有意的,不是有意的殺人就不用償命,老子的血就要白流!

    善保繼續裝死腹誹,福保按他哥昨日的吩咐盡情嚎啕。

    索綽羅氏的院子裡哭天搶地,早有丫頭跑去報信。

    索綽羅老夫人先得了信兒,“老太太,不好了,大姑太太失手把鈕祜祿家的大爺打死了!”  

    一屋子女眷都驚得失了主意,這年頭,你就是隨便打死個丫頭下人也不是啥好名聲,何況是正經的繼子。這要傳出去,一家子的名聲也就不用要了。

    一屋子的女人集體開始擰帕子。

    “老,老太爺知道麼?”老夫人忙問。

    “小荷姐姐派人去給老太爺報信兒了。”

    老夫人嘴唇動了動,她知道今日鈕祜祿.國忠來拜訪的事兒,可也太巧了,莫非善保是跟著鈕祜祿.國忠一道來的不成?

    國忠得以在索綽羅家大擺威風,當然,介於索綽羅.英良的尚書職位,國忠還是非常克制的。他先是瞪著雙眼,裝出一副不可置信,“怎麼可能,索綽羅大家風範,焉有繼母打死繼子之事?!”一臉吃驚,接著老淚縱橫,涕淚齊流,搖著頭,“我不信,我不信,善保啊,這麼好的孩子,我親自送他來的啊……我可憐的孩子……不行,我得去看看……常保啊,大伯對不住你啊……常保……”  

    方保是個實誠人,揪住那報信兒的小和子,差點把人家勒翻白眼兒,怒吼,“世上豈有這種毒婦!還不快帶我們過去!”

    索綽羅家兩父子俱是大驚失色,瑞陽挽著父親,連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口,善保算著也要叫他一聲舅舅,當初兩家合適,才會將妹妹許配給善保的父親,現在出了這種事,瑞陽很有幾分焦急。

    索綽羅.英良咬牙怒斥小和子,“大姑太太早就神志不清,你們是怎麼伺候的,身邊兒的婆子丫頭們呢,都是吃白飯的麼?孫少爺要有萬一,我要你們陪葬!”

    方保扶著一抽一抽的國忠,咬牙硬咽下一口惡氣,四人急匆匆的去了索綽羅氏的院裡。

    索綽羅氏正抓著母親的手,一臉的企求開脫,驚慌失措,“額娘,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有意的,我沒想,用這麼大力氣……額娘……我不知道……他會死……我沒想打死他……”

    “額娘,是他,他可以躲開的……額娘……我不是故意的……這個孽子,他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劈頭一記耳落抽在索綽羅氏的臉上,英良恨不能把眼珠子瞪出來,指著這不爭氣的女兒,嘴角直抽抽,“大姑太太已然糊塗了,送他去裡間,找幾個有力氣的婆子,好生看護,不准她邁出房門一步!”

    “阿瑪,我不……”

    “堵嘴!”英良猛得一拍桌案,幾個婆子已將索綽羅氏堵了嘴,連推帶拽的將人弄下去。

    瑞陽那裡已經在細勸福保,“先把你哥放榻上去,大夫馬上就到了。”

    福保倒是有眼色,鬆了手,只是仍守在一旁哭善保。

    善保也堪稱奇人,他硬是在眾目睽睽下,裝出一副瀕死虛弱,昏迷不醒。

    當然,他前世有著五年的影視劇中的死屍扮演的經歷,經驗堪稱豐富。後來,實在覺得娛樂圈沒前途,才轉行經商,倒是小有所成。

    善保額角一片血紅,寸把長的血口子,也不是假的。

    福保更是悲從中來,再哭老爹。

    大夫先開了外傷的藥,給善保抹了,又重新纏了麻布帶,再開了湯藥。  

    善保倚在榻中引枕,強睜著無神的雙眼,虛弱道,“別弄髒了額娘的屋子,福保扶我回家吧。”

    這兄弟二人都是少年身量,一個兩眼紅腫,一個面色慘白,如今說這話,叫人著實羞愧,方保怒問,“福保,這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你繼母怎麼就動起手來!這是什麼道理,幸而你們父親泉下庇佑,善保無事,若有個好歹,你在哪兒找你哥去!”

    福保張口欲言,善保搖了搖頭,聲音極輕,“叔父,別問了,外公說了,額娘糊塗。”長睫垂羽,怯弱的小臉兒有說不出的可憐,再抬頭時已有幾分堅定,“外公,舅舅,我們兄弟就告辭了。雖說額娘病了,可為人子者,斷沒有嫌棄父母的道理。子女理當奉養父母,我家雖不富裕,可有叔父和大爺爺的看護,我在家照顧額娘也是不成問題的。額娘有病,焉能給舅舅添麻煩呢。我這就奉請額娘一併回家吧,也請外公、舅舅全我們兄弟的一片孝敬之心。”

    索綽羅.英良沉默了許久,規矩使然,瑞陽也不能越過父親做決定。

    英良是在發愁。

    當然,依他如今的地位,攆死善保就跟攆死只螞蟻一樣,再容易不過的。  

    可是善保如今身後還站著一等伯國忠和愣頭小子方保,這就有些妨礙了。

    不過,英良還是很快做出決定。

    第8章 善保的最後一張牌

    雖然英良很後悔當初沒把善保兄弟當臭蟲捏死,以至於讓自己今日顏面盡失。

    他為何要婦人之仁呢?

    女兒做的事當然不大對,可女兒已經做了……

    殺人殺死,救人救活。

    不留後患!

    他在朝中混了一輩子的老江湖,竟然因一時粗心留下後患無窮。

    當初可以當善保是臭蟲,不值一提。

    可如今,就算他不看鈕祜祿.國忠的面子,也得顧及另一個人。

    國忠已經握著善保的手自責了,“善保啊,你外祖父幾次寫信來托我照顧你們兄弟……這眼瞅著他就回京了,你這樣又是傷又是痛的……我可怎麼跟你外公交待……”

    國忠口中的外祖父指的當然不是索綽羅.英良,而是善保的嫡親外公——新任河道總督嘉謨。  

    善保的親生母親乃是嘉謨的嫡女,當初嘉謨只是小小的四品河道庫道員,並不入索綽羅.英良的眼,就算他女兒奪了鈕祜祿家的家產,嘉謨也不敢找上門兒來。

    當然,嘉謨遠在江蘇淮安,官低人卑,他也不敢私離任上,回京給外孫子打家產官司。

    可如今這位嘉謨大人竟然熬出了頭,去年乾隆視察河工,嘉謨便走了狗屎運,如今嘉謨一日三遷,竟然升任河道總督。

    河道總督雖然不比他位在中樞,可卻是肥差中的肥差,如今落在嘉謨頭上,不知多少人眼紅,更說明嘉謨簡在帝心,連他也得顧忌三分。

    今年年底嘉謨必定要回京述職的。

    女兒奪夫產,惡待繼子之事,英良當然明白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如果善保無依,這財產,奪也就奪了。

    今非昔比呀。

    即便是身為吏部尚書的英良,也不願與一等伯鈕祜祿.國忠和河道總督嘉謨為敵,英良嘆一口氣,溫聲道,“你們額娘已經病糊塗了,如今你們兄弟都在官學念書,接了她去便耽擱了你們。我這裡卻是不同,有你們外祖母照看著,到底便宜。”

    

    英良斟酌著開口,“你不是外人,我就直說吧。之前,你們額娘憐惜你們年紀小,不懂經營之道,故而替你們打理家業。如今她病得厲害,你雖叫我外公,卻不是索綽羅家之人,如今你也出息了,心胸開闊,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小蓮,把你家大爺寄放的房契地契取出來。”

    小蓮雖然在索綽羅氏身邊頗有些狐假虎威,不過在老太爺跟前卻溫順的如一隻小貓,馬上將裝有索綽羅氏家底的紫檀鑲金的木盒拿了出來。

    英良看都未看便遞了過去,善保只得雙手接住。

    “你是個懂事的,學問也好。有了空閒來看看你們額娘就是你們的孝心了。”英良淡淡地。

    善保忙道,“外公折煞孫兒了。外公的慈悲,善保冥感五內。”轉而將盒子交與福保,善保輕聲道,“額娘雖是阿瑪的繼室,卻也是善保的額娘。外公也是善保的長輩,尊長之命,豈敢言辭。額娘病得重,暫且不宜移居,善保也不敢以一己之私違忤長輩,如此,額娘就暫請外公、舅舅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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