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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兒子記下了。”
福康安還未開口,就被傅恆堵住,“既有同窗之情,看幾次也就罷了。”對福靈安道,“善保仁義,牢里不要為難他。”
“阿瑪,您瞧著有沒有轉圜的餘地?”福康安問,“善保他一定是被人陷害了。”
“有證據再說話。”傅恆淡淡地,“交情是一碼事,現在除非他有證據,誰也救不得他。你大哥是主審,你與他有交情,更當避嫌。只是你向來義氣,去瞧瞧也沒人說不是。”
索綽羅家。
索綽羅.英良盤腿坐在炕頭兒,老紅木炕桌兒上擺著四樣下酒小菜,分別是:紅油肚絲、瓜燒裡脊、花菇鴨掌、八寶兔丁,都用巴掌大的翡翠碟子裝了。一壺芬香的梨花白,一隻紅潤潤的瑪瑙杯,索綽羅.英良已是微醺,見兒子進屋每根皺紋絲兒里都透出快活,招手到跟前兒,笑道,“過來陪阿瑪喝幾杯。”
索綽羅.瑞陽執壺為父親斟酒,笑道,“不枉阿瑪等這一年。只是兒子聽說善保那小子今兒去了步軍衙門。這小子,死到臨頭還要蹦達幾下。”
“御史都聯絡好了?”索綽羅.英良不答反問。
“是,都按照阿瑪的吩咐辦好了,明兒一早就有人上摺子。”索綽羅.瑞陽站在炕邊兒,皺眉,仍有些擔心,“善保一敲登聞鼓,這摺子上了怕也暫時動不了鈕祜祿.君保,豈不是打糙驚蛇麼?”
索綽羅.英良夾一筷子肚絲慢調斯理的吃了,又“吱”的一聲撮了小半杯酒,手裡筷子未撂指了指兒子,“坐下說。”
索綽羅.瑞陽挨炕邊兒坐了,索綽羅.英良方笑道,“善保為什麼去敲登聞鼓,不過是為了給鈕祜祿.君保緩上一緩罷了。”冷冷一哼,“難得他當天就能想到這緩兵之計!瞧瞧,如今就有這種狠勁兒,若是容他做大,怕日後沒咱們索綽羅家立足之地了!”
“阿瑪,花大……要不要……”豎起的手掌徐徐斜向下做個“斬殺”的姿勢。
“不要打糙驚蛇。萬歲爺已下明旨,三天後開審,如今會試還有兩天才散場,花大不過是在牢里呆一晚,就這一晚上,鈕祜祿家能查出什麼?”索綽羅.英良道,“萬歲的心思,我多少能摸到些。如今會試尚未結束就有官司出來,這個時節,天下舉子都在看著,不得不審。只是若他鈕祜祿.善保是冤的,四位考官誰脫得了干係?這就不只是朝廷的吏治臉面問題了,這是直接往萬歲爺臉上打耳光哪。哼,萬歲爺命三天後開審,就是速審的意思,這案子不會拖。墨雲已經處理掉了,我就要他鈕祜祿家嘗嘗啞巴吃黃連的滋味!”眉間掠過一抹肅殺,索綽羅.英良道,“我仔細琢磨著,善保向來狡詐多端,他喊冤,一是為了先保住鈕祜祿.君保的官位;二麼,此時,細查已是沒時間,怕他定會表現得胸有成竹,行引蛇出洞的計策。你派人去牢里打聽打聽,這幾日他在牢里神態如何,若是他表現得若無其是胸有成竹,那定與我猜得不差。”
索綽羅.瑞陽應了。猶不放心,“阿瑪,那明天的奏摺是不是要緩緩?”
“緩什麼?這第一把火先點上。”索綽羅.英良老謀深算的眯著眼睛,眼皮搭拉著往上一撩,看著兒子道,“別小看了善保,我都沒料到他能想出這個法子。一般的小舉人,早去跳海了,他竟然還有招術應對,這就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啊。咱們就得做萬全的對應,明日不上奏章,若是三天後過堂,善保豁出去死辨鈕祜祿.君保清白呢?打蛇不死,後患無窮。明兒個一道奏章,鈕祜祿.君保就得自辯,哼,親侄子,他敢說與他無干?就算萬歲爺開恩,他也擔個教侄無方的罪名!這樣就是他善保有一千張嘴,總不能把他們的叔侄關係洗脫去吧。哈哈。”話到興處,索綽羅.英良忍不住快意的低笑出聲,兩年的隱忍,他等的就是此刻。
他不會再犯以前的錯誤了,小善保啊,這也是你給老夫的教訓:斬糙定要除根!
第32章 大牢里的悠哉生活
餘子澄陰沉著臉。
善保的小廝墨煙、墨痕、劉祥、連外頭的劉全也回來了,唯獨不見墨雲。
“告假?他什麼時候告的假?”餘子澄問。
劉祥戰戰兢兢回道,“前兒就沒見著墨雲,是他老子娘跟奴才說了一聲,奴才想著大爺還在考試,就允了他。”
餘子澄對大管家劉維道,“傳他老子娘來。”又問他們幾個,“平日裡墨雲可有什麼不妥當?他有沒有動過大爺的書墨硯台?”
劉祥是大管家劉維的兒子,這幾個小廝以他為首,他如今也不敢有半分隱瞞,低頭道,“平日偶然,說上幾句酸話,說大爺只信劉全,派劉全打理鋪子,每月……除了府里的一兩銀子,還有鋪子裡的一份兒……奴才訓斥過他……他也好久不說了。”
“不開眼的混帳東西!”餘子澄罵道,“你們都是大爺的近身,日後大爺出息,少不了賞你們一個前程!劉全昔日有功於大爺,大爺賞他個體面。”這裡頭雖然都是近身,劉全卻是伴善保長大,情份不同,以往劉全沒來時幾人皆以劉祥為首,後來饒是劉全素日伶俐,劉祥也有些不自在。正好鋪子裡要有可靠人打理,善保便將劉全譴去了鋪子裡。
劉祥知道善保的用意,很是感激,聽餘子澄的話似是疑心於他,忙叩頭道,“奴才們敢不用心伺候?跟著大爺出去是奴才的體面,奴才萬死不敢有貳心!墨雲那小子因比咱們多認得幾個字,大爺抬舉他,筆墨什麼都是讓他帶著。他有時還借大爺的書來念,大爺還賞過他一套文房四寶……他對這東西也寶貝,大爺的東西他看得仔細,因著上次大爺中舉夸先生您送的筆好用,聽說上頭鑲了玉石,在佛前開過光,奴才們想開開眼瞧是什麼好筆,說半天他也沒拿出來,寶貝得跟什麼似的……除了說過劉全兩句酸話,再沒別的了……”
“誰跟他同屋?”
“是奴才。”墨煙道,“他,他這兩天不知怎的,也沒見影子。他老子娘還跟奴才打聽過呢。這幾日,因大爺考試,太太給奴才幾個放了假。奴才以為他又手癢去玩兒了呢。”
“嗯?”
“是,他這人除了愛念書,平日裡也愛玩色子。這兩年,大爺都是一天天的在府里念書,少有出去,奴才們也輕閒。有時,幾個銅板玩兒上會兒,不輸不贏的,就散了。奴才幾個,墨雲玩兒的最好,只贏不輸的。後來,有時見他出去,奴才跟他打聽,才知道他會去外頭跟人玩兒。”墨菸頭上皆是汗,府里向來禁賭,如今是不說不行了,“奴才勸過他幾回,可他是個心高的,未必將奴才的話放在心上。這已有兩日不見他,他老子娘也是急得不行,可也不敢叫主子們知道,怕革了墨雲的差事,求著奴才們幫著遮掩。他老子這兩天都是跟管事請了病假,出去尋人。”
餘子澄反覆問過,再無紕漏之處,看向大管家,劉維知道餘子澄的意思,點了點頭,“我來問問他老子娘,看看有沒有其他線索。這幾個小混帳,除了劉全,先關在柴房,等老爺回來再處置。”
劉全心慌的問,“余先生,大爺現在咋樣了?在牢里……”咽下一口淚,說不出別的話來。
“正要跟你說,牢里已經打點過了,只是大爺那裡得有個人伺候才妥當。你暫時不必去鋪子了,明兒一早就去牢里伺候大爺吧。”餘子澄嘆道。
“是,先生,二爺,二爺那兒……”劉全知道善保向來拿福保當命根子一樣,“奴才能不能見見二爺,勸二爺幾句。明兒也好跟大爺說,叫大爺放心。”
“去吧。”
這麼大的事,瞞也瞞不住,董鄂氏簡單的跟福保幾個說了,溫聲道,“你們放心,你們大哥是被冤屈的。過幾天就能回家了,這幾天,你們就在家裡玩兒吧。別出去了,免得你們大哥回家見不著你們。”
“嬸嬸,我能去看看哥哥嗎?”福保臉上儘是擔心。
董鄂氏摟了他說道,“你叔叔已經去過了,該送的被子、飯菜都送去了。明兒個派劉全去伺候你大哥,劉全最是忠心,你就在家裡好好的吃飯習武念念功課,等善保回來說不得要考較你們呢。”
福保點了點頭,問,“嬸嬸,我能見見劉全麼?”
“好,我叫他進來,你跟他說幾句話吧。別讓你大哥惦記你們,這世上啊,說不得什麼時候就有個坎兒,邁過去就沒事了。”董鄂氏心內輕嘆,柔聲道,“要不這樣,去給你大哥寫封信,待劉全去時一併帶去,叫你大哥給你回信。這不就跟見著一樣麼?”
福保應了聲,趕緊回院子裡去寫信了,身後自有丫頭跟上去伺候。
佳保湊到母親身邊兒急迫的問,“額娘,哪個壞蛋害大哥啊?”
董鄂氏臉上難掩憔悴,“等你阿瑪回來就知道了。你少打聽,這幾天你過去陪你二哥那院兒里睡,勸著你二哥些。”
“我知道,哪裡還用額娘單說。”
善保覺得自己上輩子肯定跟福康安有仇。
早上他還沒睡醒呢,恍惚著就覺得有人直愣愣的站他床前。牢里燈火昏沉,只瞧黑黢黢的一個人影,一雙眼睛寒星般的盯著他瞧。
善保心裡一涼,壞了,刺客駕到!小命休矣!大喝一聲“有刺客!救命!”,裹著被子就掉在了地上,壓在傷處差點兒暈過去。
“善保善保,你怎麼了,是不是做惡夢了!”福康安哭笑不得,俯身連人帶被子的抱回床上,以前肚子裡嘔的那口氣,早煙消雲散不見蹤影。
外頭牢頭連同侍衛帶著刀槍嘩啦拉的衝進來,福康安無奈的揮手道,“沒事,是善保睡覺魘住了。下去吧。”
一幫子人又嘩啦啦的出去了,只是都將耳朵豎起來。福康安是他們都統的弟弟,得罪不起。善保卻是將要開審的苦主,意外不起。
善保摔得正著,疼得淚珠打轉,一見福康安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滿肚子邪火兜頭髮在福康安身上,怒道,“你來做什麼?”
福康安一見善保眼淚汪汪的,心裡就跟著酸酸的,不是個滋味兒。想著自己從來慡氣,也不知道怎麼那天就豬油蒙了心跟善保發脾氣,自責了一陣,溫聲小意的問,“摔著了吧,我瞧瞧。”
善保劈手打掉福康安的手,硬梆梆的說,“不勞福三爺費心,我就摔死了,也不干你的事!哼,可是來瞧熱鬧了吧。我倒霉,可不正趁你的意!”
“善保,我聽說你出事,昨兒一晚上沒睡好……”
“可不,高興得睡不著了吧?”直接把福康安噎個仰脖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