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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邱言的確是個很有意思的人,儘管如此,也成功把她逗笑了好幾次。
相比較而言, 周瀚辰跟林語夏就沒這麼好的運氣了。
周瀚辰平時成績一直都很一般,沒想到高考的時候超常發揮,竟然勉勉強強地夠到了一本線。
他原本報的四川的二本院校立刻就顯得不夠看,在種種考慮和權衡利弊之下,最終選擇去北京更好的學校就讀。
於是跟林語夏之間的直線距離變得更加遙遠。
假期里,林語夏跟顏晞打電話的時候,偶爾也會感到苦惱。雖然她知道周瀚辰做出的是正確的決定,可是這樣的話,就意味著他們接下來的至少四年都要異地戀。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給情緒找個發泄口,林語夏迷上了各種情感和星座博主,在不眠不休地去看那些完全不靠譜的分析視頻之後,她得出了一個結論——異地戀是沒有好下場的。
顏晞只好安慰她,說異地戀也好,省去了很多日常生活中的爭吵,而且正因為見面的機會很難得,才會更加珍惜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但是她心裡,其實對異地戀也沒什麼信心。
換位思考一下,如果她跟許慕遲隔好幾個月才能見一面,⑨時光整理她大概也會極度缺乏安全感,每天疑神疑鬼,患得患失。
所以她很能理解林語夏。
七月底,許慕遲拿到了駕照,並且所有科目考試都是一次過。
顏晞懷疑他之前肯定「無證駕駛」過不少次。
兩個月的時間一閃而逝,轉眼就到了八月底,該去學校報導的日子。
顏晞原本是打算跟許慕遲一起去,但是周晶蟬和顏弘早早就買好了火車票,特意把時間空出來送她,於是她只得作罷。
他們出發的時間比較早,雖然火車上依舊人滿為患,但是不至於連坐的地方都沒有。周晶蟬不捨得買臥鋪,都是坐票,十個小時的長途火車坐下來,顏晞覺得自己的腰都差點散架。
她突然開始理解自己的父母了。
因為她只是坐了一趟長途火車而已,就覺得這麼難受。而她的父母,一年裡的大半時間都往返在各個城市之間,受盡白眼不說,辛辛苦苦在工地里幹活好幾個月,為的就只是賺取那些微薄的薪水,勉強維持生存。
她沒有資格去責怪他們什麼,因為他們已經拼盡全力地在生活。即便忽略了她。
顛簸而又密閉的綠皮火車上,顏晞閉上眼睛假寐,忍受著車廂里各種食物與汗臭味混合在一起的難聞味道,眼眶慢慢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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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行之前,許慕遲最後一次去拜訪許思行。
自從他明確表示自己不會出國讀書之後,爺孫倆之間的關係就變得很僵,向來最疼他寵他的許思行勃然大怒,摔碎了家裡好多價值連城的擺件不說,甚至不願意再見他。
這些都在許慕遲的意料之中,他也並沒有多難過,只是爺爺年紀大了,總是把自己關在家裡,誰也不見,他有些不放心。
明天一早他就要出發去北京,這是他呆在連州市的最後一晚。
許慕遲安安靜靜地站在別墅門口,影子被頭頂的路燈拉得很長。
不知道過了多久,大門突然被打開。
他一愣,隨即快步走進去。
幾乎沒有猶豫,他一路穿過庭院,直接上了三樓。
腳下的羊絨地毯踩上去一點聲音都沒有,走到三樓走廊盡頭處的書房,許慕遲停下來,伸手敲了敲門。
「進來吧。」
門內傳來許思行有些模糊的聲音,他慢慢推開門。
偌大的書房裡沒有開燈,漆黑一片,穿過前面幾面內嵌式的藏書牆櫃,許慕遲看到真皮座椅上,許思行一張布滿滄桑難掩倦容的臉。
「爺爺。」
許思行抬頭看他,語氣淡淡的,聽不出情緒:「明天就走了?」
「嗯。」他點頭,隔了幾秒又說,「以後我也會常來看您的。」
許思行冷哼一聲,「到了北京,你還能想起來我這個老頭子?」
頓了頓,似乎是覺得自己這麼回答太落下風,於是長長嘆出一口氣,「吃吃,你是不是覺得爺爺真的拿你沒辦法?」
「不是。」
許慕遲很乾脆地搖頭,「爺爺如果真要教訓我,有的是辦法。」
書房裡靜悄悄的,什麼聲音都沒有,一片暗色輪廓中,他看不清楚許思行的神情,只覺得有種難以言喻的傷感籠罩上來。
「是。爺爺有的是辦法,可是爺爺不忍心。」
良久,耳旁響起許思行略顯疲憊的低語,「你九歲那年母親就過世了,許廣深又只顧自己快活,這些年來也沒有給過你什麼家庭的溫暖……我們許家對不住你媽媽,也對不住你。」
許慕遲忽然想起母親的葬禮。
當外公死死扒著棺木,任憑指甲滲出血痕,怎麼都不肯撒手的時候,許思行就直直站在人群外圍,羞愧難當,淚流滿面。
也就是在葬禮過後,他便第一時間對外界宣布,與許廣深斷絕父子關係。
他張了張嘴,想說「都過去了」,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怎麼可能過去呢。
無數個日日夜夜輾轉難眠的恨和想念,不管再過多少年,也沒辦法一筆勾銷。
許思行見他不說話,知道他還是放不下,也不強求,伸手揉了揉眉心,轉移話題道:「顏晞,我打聽過了,不過是個很普通的女孩子而已,我不知道你喜歡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