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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我不禁想像,羅暮的眼裡,是否也棲息著這樣一隻“盲”呢?

    說不定,那正是我。

    4

    天又下起了雨。

    我們遇到了一位行者。

    他也披著蓑衣,拄著木杖,戴著斗笠。

    行者問:“嗨,你們要到哪裡去呀?”

    我說:“我們在旅行,到哪裡都行。”

    行者笑:“真好啊。”忽然,他指著山壁的一簇雜糙,“看,那裡個山洞,一起去避一避雨吧。”

    我與襲對視一眼,跟著他走了進去。

    行者在洞口生了小火,問了他的名字,他說叫“決明子”。我知道,那是一味藥,明目。

    “咦,快看,那小窪里是不是有條小魚?”決明子跑過去,雙手捧起它,我看了看,原來是一條透明的小魚,沒有眼睛,只有頭的兩端只有兩個小小的凹坑。他把小魚放回暗河,從懷裡拿了冷饅頭,揪了小塊丟到水裡,“一生清苦,要好好活著啊。”

    我們圍在小火堆旁,聽決明子講了講這個造世的故事,沒有多久,雨停了,我們就此作別。

    5

    我和襲徒步旅行,走了一段時日,來到一座非常繁榮的城市。

    我們坐在一家茶鋪喝茶,看到對面走來一位身穿白紗的姑娘。

    她輕輕扣響茶鋪對面張府門上的銅獸環,待門童來開。

    我拿起茶杯,方才倒的水,還未涼透。

    人間三月,日頭正好,梨語杏花,燕子嚓嚓。

    藥廬暖香問明目,白面饅頭手邊擱。

    撕下一小塊,放在茶水,“一生清苦,要好好活著啊。”

    我挽住襲的手臂站起身,沿著街邊慢慢走,身後早點的叫賣聲愈來愈遠。

    6

    張府的小門童探頭來問;“請問姑娘找誰?”

    姑娘的眼上纏著一道白紗,面帶笑容,溫聲細語,“請問,張決明是在貴府上嗎?”

    門童大驚,“決明子祖師!姑娘可有記錯,那是一千多年前的人物了啊!”

    “一千年?”姑娘微微歪頭,甜甜一笑,“請問,什麼是‘一千年’?”

    作者有話要說:【注】

    ①西弗:散布於各個造世的神秘種族,是唯一一個詳細了解深藍的造物民族,擁有不可思議的預知能力,這種能力稱為“夢見(xiàn)”

    ②大夢見:西弗族中預知能力較強的人會被選為夢見,統領夢見的尊者即為大夢見,輔佐西弗族長治理部落,是智者和先知的化身。

    第8章 07/宮中童

    1

    “久了。忘了。

    忘了。記得。

    記得的,不是音容卻是等待。”

    我擱下筆,秀城襲放下墨塊,拿起我完成的文稿,上邊記著我方才聽來的閒說。

    2

    崇禎年間,時局動盪。

    行人灰衣斗笠,拄一竹杖緩慢前行。

    偶一仰首,見夕霞於天盡頭,碎雲破裂如葦絮,美得憂傷,美得孤獨,美得… …忘記了時間。

    他的心頭一陣淒涼。

    他想,或許,這是最遙遠的天象。

    薄暮風起,雲來壓城。

    忽而風驟,雨如豆下。

    驚慌中,行人四處張望,見一荒苑,大喜,行至門前,欲入之,又恐其有主,退而扣環呼:“可有人在?在下是南遷的路人,適逢大雨,且天已晚,不知可否借宿一宿?”

    一片死寂。

    他搖頭嘆道:“哎。是我多慮了,此院一看便知荒廢多年,怎會有人居住呢?”

    正當行人嘆息之際,漆紅落盡的朱門悄然張開。

    門後現一垂袖童子,面若桃花,青絲光潔。

    “啊,”行人一驚,一個踉蹌,幸得童子相扶,拱手相謝,“失禮了,恕在下多有冒犯。不知小弟可否能讓在下留宿一宿?”

    童子微微一怔,笑而不語,拉著他進了房門。

    “感激不盡。感激不盡。”不料主人家這般熱情,行人心中熱流涌動。

    3

    案一張,椅兩把,燭三台,光四點。

    焚香一爐,青煙騰空,形似龍,而非龍。

    “不知小弟為何一人守這空院?而這宅院怎的又這般荒蕪?”

    童子明眸閃爍,黛眉微蹙。

    “君既知,何問奴?”

    聽得童子話語裡蘊著些怨恨,行人困惑不已。

    “小弟何出此言啊?”

    一片死寂。

    屋外,雨打芭蕉。

    燭光愈來愈弱,投映在那粉白殘壁上的纖細黑影亦愈發模糊。

    良久,童子神色淒婉,薄唇微顫,上下翕合。

    “既然如此,君歸來做甚?”

    行人聽得雲裡霧裡,不免有些急了。

    “小弟你怕是誤會了。在下只是路過之人,適逢大雨,由而借宿一宿,此前從未來過此院,何談‘歸來’?”

    童子竟垂淚涕泣,拂袖而去,看得行人心裡又是心疼又是困惑。

    是夜,行人輾轉難安,心想:只怕他是有什麼苦衷,心中憂鬱使得言行怪異……

    4

    天明,晴方好。

    “什麼?你又要走?!”童子撅著小嘴,淚眼盈盈,送他至門外。

    行人無奈,嘆息道,“在下只是過路之人,小弟何需這般掛念?”

    童子輕拭眼角,滿臉淒傷。

    “開元之年君始出,年年盼君君不歸。喜笑顏開迎君來,卻道不是當年人… …”

    行人猛然一驚,“你說什麼?開元之年?小弟真是說笑。”

    “倘使君要去,奴何敢言阻?罷了,君去吧。”童子掩面哭泣,哀哀道。

    行人無奈搖頭,“哎。敢問小弟姓名,將來再經此地,在下必再登門造訪。”

    童子擦擦眼睛,抽泣道,“勾陳… …”

    “勾陳… …土之勾陳,可是那狀似麒麟、鎮宅護家的神獸?嗯,勾陳,是個好名字,”行人笑道,“將來定能成為真正的麒麟。”

    “這名字,不正是君所賜嗎?”童子眼角濕潤,低聲喃喃。

    “哦,對了,勾陳,記住現在是明崇禎,莫要說成開元啊,之間可是差了百年,要記住年號,不然往後外出提起,怕會被人笑話。”言罷,揚長而去。

    “相差,數百年… …”

    遠去的行人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童子恐慌的面孔。

    突然,勾陳發出撕心裂肺的笑聲。

    “原來如此,不是君不歸,不是君無情,只是奴將歲月鎖在了記憶里… …”

    5

    數年後,行人再次路徑該地,想起昔日往事,決定前往荒苑報當年借宿之恩,不料到得舊跡,滿目瘡痍,只剩廢墟一片。

    行人目瞪口呆,遂詢問旁人:“大哥,這宅院發生了什麼?院中的童子又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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