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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指尖漸漸移動,來到杜若掌心附近,“這是勞宮,往腕心走,那是大陵……”她忍不住往杜若那邊悄悄打量了一眼,瞧見這小丫頭竟聽得那般入神。
似是覺察到了商青黛的目光,杜若微微抬眼,目光相接的瞬間,商青黛有些慌亂,杜若也有些慌亂,兩人將目光移向了別處,商青黛竟忘記了方才說到了哪裡?
杜若覺得商青黛的指尖忽地暖了起來,心不由得猛地一跳,更是把頭狠狠垂下,商青黛不說話,她更不敢說話。
一霎之間,兩人竟陷入了靜默。
微亂的心跳在胸臆間宛若擂鼓,若不是外間的風雪突然大起來,吹得檐角的銅鈴叮鈴作響,只怕這兩人不知道要沉默到什麼時候?
“夜深了……今日就到這裡吧……”商青黛道了一句,把僵局給打破了。
“是,夫子。”杜若有些不知所措地捏了捏自己的衣角,小臉變得甚是紅潤。
商青黛起身走到杜若身邊,“你回床上歇息吧。”
“是。”
杜若不敢再惹夫子不快,點了點頭,乖乖回床躺了下去。可這才躺下去,就後悔了起來,她如今睡了夫子的床,那夫子今夜在哪裡休息呢?
錦被之中,淡淡地沾染了些許商青黛的體香,杜若聞得久了,更覺得有些羞赧,更不敢去問商青黛今夜要在哪裡休息了。
“咚咚。”
陳水蘇叩響了房門。
商青黛走向了陳水蘇,從她手中接過了杜若的行囊,“水蘇,回去休息吧。”
“是。”
待陳水蘇走遠,商青黛將房門關好,再轉身將杜若的行囊放在了書案上,徑直走向了杜若。
聽著商青黛的腳步走近,杜若的心更是慌亂得厲害,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
“今夜……我不該……”
突然聽見了商青黛的聲音,杜若先是愕了一下,甫才反應過來,應該是指為她撿簪子的事。可又往深處一想,今日她一時氣喘不急,夫子是有多著急,才會連自己的簪子掉了都不知道?
心底的委屈瞬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暖意,足以熨燙她的一顆心。
“夫子是擔心我的身子,我知道的,況且,夫子教訓學生,天經地義,所以我受得起,夫子不必介懷。”杜若不敢轉身去看商青黛,埋著腦袋說完了這些話。
商青黛先是怔了一下,繼而嘴角微微往上揚了一些,臉上的冰霜終於消散些許,“小丫頭,以後誰要是欺負你,可要告訴我。”
“是。”
“至少在靈樞院學醫這三年,我商青黛的弟子,可容不得他人欺負一分。”
“是。”
“阿若,轉過身來。”
“啊?”
商青黛又說了一遍,可聲音比方才柔了許多,“轉過身來。”
杜若鼓足了勇氣,這才轉過了身來,小聲道了一句,“夫子……”
“你這身子,我無論如何要幫你調養好,做我的弟子,可不能總是這樣病怏怏的,所以,這些日子,你得跟我一起住了。”
“啊……”
杜若只覺得腦海之中忽地一片空白,眼底心頭漸漸浮起的影像只有眼前的夫子商青黛,竟呆呆地僵在了那兒。
“怎的?”商青黛疑聲問道。
“我……我……”杜若想解釋,可是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商青黛給杜若掖了掖被角,“若是你不慣與人同睡,那我先命人搬個坐榻過來。”說著,她便站了起來。
“不是的……我……”杜若的小臉一片通紅,她急急地揪住了商青黛的衣角,“我不是那個意思……”
商青黛看著她那水靈靈的眸子,心頭不由得生起些許喜意來,“那就你睡裡面,我睡外面了。”
“是……”杜若低頭應了一聲,挪了挪身子,緊緊縮著貼到了冰涼的牆上。
商青黛坐了下來,看了一眼房中的燈火,問道:“你怕黑麼?”
杜若點點頭。
商青黛彎腰除去了鞋襪,脫下了外裘,躺倒下來,轉身對著杜若道:“那以後都不熄燈了,睡吧,小丫頭。”
“謝……”
“嗯?”
“是。”
“忘性這般大,明日醒來,我要先考你今夜教你的穴位位置。”
“是。”
商青黛拉起被子,蓋在了自己身上,這是她第一次發現,原來兩個人一起共枕,竟是這般溫暖。
“牆冷,過來些。”商青黛涼聲說完,看見小人兒只是微微挪了一下,忍不住出手將杜若圈入了懷中,冷聲道,“自今日開始,你不單單是我的弟子,還是我的病家,再不聽大夫的話,日後可有你的苦頭。”
淡淡的藥香味撲鼻而來,商青黛只覺得懷中的小人兒甚是好聞,低頭看過去,卻瞧見杜若緊緊低著腦袋,耳根處一片火紅。
真是個容易害羞的小丫頭……
眉梢帶著一絲笑意,商青黛安然閉眼,忽地覺得懷中環住的小丫頭好像一團暖暖的火焰,不知何時,她經年來的心霜,悄然消融。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心湖已起波瀾,不知何時而起,何時而止。
杜若嘴角不由自主地揚起一個暖暖的笑來,心頭喃喃地喚了一聲,“夫子……中沖連心……一日為師……當一世不忘……”
作者有話要說:更文~~~貌似寫了一章JQ滿滿的- -!咳咳
☆、第10章
這是杜若來靈樞院的第一個夜晚,卻是人生第一個溫暖到極致的雪夜。
對商青黛而言呢?
有點……複雜……
本來商青黛的睡眠極淺,原本只想隨這小丫頭眠上一會兒,待小丫頭睡著了,自己再起身好好看看醫書,卻沒想到那枕在小丫頭腦後的手臂,今夜是無論如何都不能縮回來了。
原來,不把燈熄了,還有這樣的好處。
商青黛聽著杜若細細的鼾聲,接著淡淡的燈火,將這小人兒看了個清清楚楚。
如玉雕出的翹鼻尖,微揚的眉梢,還有那張總是潤潤的小嘴,商青黛不得不承認,這個小傢伙長開之後,定是個水靈靈的姑娘。
只是,什麼時候,她的臉上才能多些血色呢?總是這樣蒼蒼白白的,沒來由地讓人覺得有些心疼。
窗外的雪,不知什麼時候下得大了起來,寒風徐徐吹了進來。
商青黛弓起身子,雙臂微微一緊,讓懷中的小人兒偎得更緊――或許這樣的姿勢讓兩個人覺得更暖,所以,今夜也是商青黛十九年來,在靈樞院睡得最深的一夜。
深到……小人兒是什麼時候醒來的,商青黛竟也不知。
杜若眯著眼睛偷偷摸摸地先看了看商青黛,發現夫子還在熟睡,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臂擱在了夫子的腰肢上。
那樣的弧線,手臂擱在那兒一夜,竟沒有任何麻木之感,隔著一一層薄薄的內裳,杜若幾乎可以感受到那內裳下絲綢一樣的肌膚。
杜若小心翼翼地縮回了手來,握拳貼在了胸口,那顆心又開始砰砰狂跳,任憑杜若怎麼捂著,那顆狂亂跳動的心,再也平靜不下來。
“醒了?”
當商青黛的聲音響起,杜若驀地一縮,好像是被抓住偷食美食的小獸,半晌不知道答什麼?
商青黛的眼角還帶著些許睡意,她伸手給杜若掖了掖被角,自己卻坐了起來,“離天亮還有一個時辰,你身子不好,今日的早課你就……”話說到一半,商青黛似是想到了什麼,把話給停了下來,想了想,又道,“今日的早課,不可遲到。”
若是讓這小丫頭在這裡休息,她怕是又要不依了。
“是,夫子。”杜若縮著身子應了一聲,忽覺手腕處升起一陣溫暖來,她怔怔地看著商青黛正給她診脈,“夫子,我好多了。”
“病人好不好,不是病人說得算。”商青黛涼涼的說完,又仔細瞧了瞧杜若的臉,點頭道,“這會兒脈搏倒是跳得有力多了,臉上也有些血色了。”
跳得快,有血色,其實……只因……面前是她商青黛啊。
杜若不好明說,只能依著商青黛“嗯”了一聲。
“你再睡會兒,一會兒我來喚你去早課。”商青黛移開了手,從床上走了下來,穿好衣裳,雙手合十搓了搓手,接連呵了好幾口氣,讓自己暖一些了,便坐在了書案邊,拿起醫書看了起來。
杜若弓著身子悄悄看著那個靜靜看書的商青黛――昏黃的燈影打在她的臉上,宛若白玉的肌膚熠熠生光。
這是杜若第一次覺得……
原來一個女子美起來,竟是那樣的驚心動魄。
這樣的美人,將來的夫君,又該是什麼樣的人中之龍呢?
想到這裡,杜若心底升起一絲淡淡的失落來,她揪緊了被角,輕輕地咳了兩聲,悄悄地發出一聲輕嘆來。
再過幾日便是新年了,明年,商夫子該是二十了,在大燕朝,這個年歲若還沒有出嫁,那些閒言閒語便會漸漸多起來。
小人兒眉心緊緊扭了起來,心頭竟有些涼涼的澀意。
天明時分,風雪依舊。
換上了靈樞院水藍色院服的杜若靜靜地跟著商青黛往學堂走去,除了風雪聲,落入耳中的便只有商青黛徐徐的腳步聲。
迴廊中飄入的細雪還沒來得及掃去,商青黛走在上面,留下了一串淺淺的足印。
“地上霜雪濕滑……”商青黛想到了這層,突然駐足回過了頭去,卻瞧見那小丫頭驚得木立在了原地,像是被她抓到了正在做什麼壞事似的。
商青黛只看了杜若一眼,便明白她為何會有那樣的表情了。
長長的廊中,只有一串腳印。
所以定是這小丫頭踩著她的腳印隨她走了一路,突然被發現了,是以杜若才會有些無措地揪著袖角低著腦袋不說話。
“阿若,每個人的路都不一樣的。”商青黛意味深長地開了口,“每個醫者要走的路也不一樣。”
說完,商青黛轉過了臉去,望著檐外的飛雪,若有所思地長長地嘆了一聲。
她的路,已註定不能從心而活。
“夫子……”杜若走了過來,輕聲喚了一句。
商青黛側臉看著她,“什麼?”雪花落在她的鬢上,染上幾分寒色之餘,更添了幾許寂寥。
杜若認真地說道:“夫子教訓得是,我不該因為怕摔就踩著夫子的腳印走。”說完,杜若走到了商青黛身側,微微提起裙角,穩穩地走出一步,“我以後不會怕摔了,夫子。”說著,便小心地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商青黛看著杜若的小小背影,嘴角微微一彎,浮起了一個似有若無的笑來。她低下頭來,忍不住踩上了杜若的小腳印,確實比方才自己走要少了太多濕滑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