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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相似的容貌,神態、氣質——
竟和幼年時期的審神者,一般模樣。
第三十七章 那些年那些事(四)
“你是來殺我的嗎?”
女孩微微偏首,讓自己的臉頰貼在時雨的手心,火焰燃燒的灰燼撲在她的臉上,襯得她臉上淚水的痕跡格外分明。
她唇角的弧度淺淡,卻仿佛用盡了一生的力氣,唯有這般,才能讓那上挑的弧度不至於墜下去。
“大家都死了,所以要輪到我了嗎?”
“石頭上全是弟弟的血,全部都是……”
“我……”
“你有兩個選擇。”
時雨開口,聲音卻做了一番掩飾,變得沙啞而低沉。
她輕輕拍撫著女孩的腦袋,平和地道:“第一,我帶你去找一處大名,讓他收你為義女,豐衣足食,無憂無慮。”
女孩閉上了眼睛,沒有說話,時雨便自顧自地說道:
“但是你無法主宰自己的命運,日後是會用於聯姻還是在亂世中死去,誰都無法預料。”
“你會希望如此嗎?”
時雨站起身,居高臨下的俯瞰著跪坐在地上的女孩,目光渺茫而並非慈愛,已知終局,卻仍悲傷。
許久,女孩都沒有開口接話,時雨才繼續說道:“如果你不喜歡這個答案,那麼,你還有另一個選擇。”
“現在,離開這裡,去尋找你的神明,然後——”
女孩睜開了眼睛,抬起頭一瞬不瞬的凝視著她。
“然後,獻上你的靈魂與信仰,去換得主宰自己命運的力量。”
“否則,你只能在這裡哭,一無是處,惹人發笑。”
——“那麼,你的選擇呢?”
女孩沒有猶豫,甚至沒有再哭泣,方才一瞬間彷徨的無措,也眨眼間化為了烏有。
她用袖子擦拭了一下狼狽的臉頰,動作輕柔的將男童的屍體放在了地上。
她低著頭,喃喃的道:“至少,讓我葬了他們。”
時雨沒有開口說話,只是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一直牽著她的手的小夜左文字回頭看向緩緩站起身來的女孩,幼弱的年紀,恍惚間似乎比他還要瘦小。
但是她沒有開口祈求幫助,亦沒有求審神者停下腳步,只是擦乾了眼淚,走向那對她而言比鬼魅還要可怕的屋舍。
“主君,我們要去哪裡?”
前田跟著時雨的腳步,卻還是忍不住頻頻回頭,看著逐漸遠去的女孩。
時雨步伐不停,語氣平和地道:“殺人。”
村莊外傳來了嘈雜的聲響,不管是哪方勢力,踏上這片領土的人們都不會給予倖存者任何的庇護。
他們只會揮下屠刀,成為劊子手。
為了掩蓋一個共同的秘密。
付喪神們皆是微微一愣,一期一振半晌仲怔,呢喃道:“主殿,恕我冒昧,但是這樣做……不會改變歷史嗎?”
看到這樣屍橫遍野的景象,他們心中亦燃燒著怒火,亦壓抑著戾氣,但是他們從未冒出過插手改變的念頭和想法。
保護歷史,是他們存在於此世的意義,為此哪怕放棄了改變舊主悲劇命運的機會,也在所不惜。
“歷史?”時雨步伐加快,付喪神緊隨其後,他們的黑袍宛如流水,甚至在急速的移動中拉出了道道殘影。
“歷史的結果就是——”時雨拔刀,雪亮的鋒芒迎上村莊外趕來的武士,一期一振尚未回過神來,便聽到她溫和如故地道,
“他們將會死在這裡。”
和平安寧的村莊,眨眼間化為人間地獄。
倒下的武士和村民們一起,被掩埋在火焰焚盡一切之後的飛灰里。
時雨手腕一抖,甩去刀刃上的血跡,歸刀還鞘,眼神卻仍然沉澱著古井無波的寂靜。
一期一振有些惶然地抬起頭,卻怔然的發現那些微空間的動盪,被審神者伸出的手輕輕撫平。
“……主?”他輕輕地道。
時雨回首,套著可笑的狐面,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聽到她低低的一聲嘆息。
——“放心吧,一期,這裡,已經不是我們原本的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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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珠丸殿下——數珠丸先生——數珠丸老爺——”
亂藤四郎翻開一處灌木叢,撅著嘴嘟囔道:
“數珠丸殿下您到底在哪裡啊QvQ——”
風中傳來的聲音輕柔而無奈,然而聲音與語氣,都與數珠丸恆次像足了十分:
“孩子,吾並非數珠丸恆次,不過是居住於此地的神祗,並非你要找的人。”
說道這裡話語微微一頓,接著道:“雖然並沒有看見天下五劍的付喪神,但是山腳下也有一群同你們相似的孩子,不如去見一見?”
亂和藥研交換了一個眼色,頓時不依不饒地道:“您老是喚我們孩子,那您知道我們幾歲了嗎?”
風聲驟急,隨即一聲壓抑不住的輕笑聲傳來,像是慈祥和善的父親看到了自家調皮搗蛋的孩子:“雖不知曉年歲,但總歸是個孩子。”
“糙薙劍倘若見到你,定然會歡喜的。”
亂心中萌生了一個可怕的想法,往日裡他或許並不會如此腦洞打開,但怎奈何前不久剛剛從主君的口中聽說了那樣一個讓他印象深刻的故事。
但是為了驗證自己內心的想法,避免一時不慎提及敵對神祗而招來橫禍,亂還是故作任性地道:
“是啦是啦,我年紀還小,那山腳下的也全是短刀嗎?也全是孩子咯?”
“啊,是啊。”拿道聲音溫柔而帶著些許的疏冷,並非是性情如此,倒像是太久沒有跟他人交談而漸升的艱澀與寡淡,
“既然是彎刀而非直刃,自然年歲尚小,雖然其中有一振刀是半直刃,但也還是孩子呢。”
“……沒想到一睜眼,就能看到這麼多小孩。”
亂藤四郎:“……”
藥研藤四郎:“……”
這試探試不下去了啊啊啊!!!
#連小祖宗都是孩子?!#
#您老到底貴庚啊?!!#
#我叫你一聲老祖宗你敢應嗎?!!!#
亂只覺得自己簡直要風中凌亂了,還想說些什麼,卻聽那人又道:“不過,真是奇怪啊。”
“今日的風這樣的不寧,你們身上的靈力又與吾同出一脈,卻與神眷有所不同。”
“罷了,暫且等候爾等的主人吧。”
亂藤四郎和藥研藤四郎第一時間往後一退,五虎退放下老虎,三人當即拔刀。
——但是也已經遲了。
他們只覺得有一雙手緩緩地伸出,如同撫弦一般輕柔地擱置在他們與審神者的靈力契約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