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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雨心中嘆息,實際上這個時代正處於信仰的巔峰,連年不休的戰事讓人們更加虔誠地信仰著神明,所以一時是無礙的。

    ——麻煩的是之後戰亂結束,神明信仰迅速衰竭以及法則崩塌而迎來的末法時代。

    “不能出陣,就照常內番吧,算是一個小假期,大家好好休息。”

    時雨的笑容溫柔如故,然而以往只覺得格外慈祥的笑容,此時卻仿佛寫滿了滄桑,帶著無人知曉的過去與歲月。

    #我們的主君是個有故事的人。#

    時雨不知道自家熊孩子又強行給自己加戲了,如今她心理年齡一日老過一日,見到自家阿娜達都滿懷老夫老妻的溫情而非粉紅少女心了,實在令人悲傷。

    此時的本丸里正是冬景,漫天飛雪冷得人心底發寒,入目一片銀裝素裹,卻顯得格外的蕭瑟與寂寞。

    時雨穿著一身“曉光的祈願”,牽著秋田藤四郎的手在雪地里慢慢的走。

    本丸和時雨的靈力綁定,只要她不死亡或主動割除本丸的契約,沒有人能夠從她手中奪走這片土地。

    而本丸的面積大小則大多是根據審神者的靈力而規劃的,如今一年多下來,時雨漸漸不再壓制自己的靈力,本丸的規模幾可媲美一座小鎮。

    雖然開發很有限度,但是倘若想要散散步或是像山伏國廣一樣尋一處安靜的深山林地進行冥想修煉,也是輕而易舉能夠辦到的事情。

    “曉光的祈願”是一套純白色的北地冬季軍裝,從帽子到軍靴皆是白色做底,以金色繪著獅鷲與盾牌紋路,毛絨與皮革,簡潔大方,卻又溫暖利落。

    白色的手套,白色的軍靴,她像是染上了冬季的雪色,墜著絨毛邊的坎肩,上衣被固定以金色的腰封,後衣擺卻長及小腿,更顯大氣尊貴。

    她亞麻色的長髮自然的披散,鬢邊的發被白色的綢帶編成鬆散的尾辮,整個人就如同一道破曉而來的光,慵懶卻又明媚。

    秋田藤四郎是個害羞而又靦腆的孩子,因為作為刀刃的生涯極少出門的原因,他對外界的風景極感興趣,渴望一切能夠走出去看看這個世界的機會。

    他有一雙藍紫色漸變的美麗眼眸,像是童話中夢境一般的天空,那是一種不遜色於三日月宗近的美麗。

    他是一個如天空般純粹的孩子,純粹中卻又帶著短刀的危險——

    就像他在戰場上會抿唇微笑說“你大意了呢”一樣,他和五虎退往往都有著常人難及的剔透與玲瓏。

    ——短刀小巧,用於近身搏鬥,因為力量的懸殊不如太刀與大太刀,他們更習慣瞄準他人的弱點與致命之處。

    男孩天真而又好奇地尋找到了突破點,他抬頭,藍紫色的眼眸依舊澄澈乾淨:

    “主人,那個女孩和風神的故事,之後怎樣了呢?”

    時雨微微偏首,亞麻色的發垂在鬢邊,更添三分溫柔的韻味:

    “秋田很好奇這個故事嗎?”

    “嗯,是美麗的見聞呢。”小小的短刀抿唇淺笑,單純地道,“我想說給兄弟們聽。”

    “因為,那似乎是一個像夢一樣美的故事呢。”

    ——是啊,像夢一樣美,像夢一樣易碎。

    時雨淺笑,道:“其實這個故事沒有什麼波瀾,也或許很簡單。”

    “不過是因神明的存在而柔軟。”

    時雨語氣平淡地講出了下半段的故事。

    女孩一日一日的長大,在神明的指導與庇護之下成為了強大的巫女,她幾乎完美無缺,不管是力量還是儀態之上。

    ——但也只是幾乎。

    一日不曾從仇恨中脫身,她便夜夜忍受夢魘糾纏的苦痛,過往的悲傷不曾給予過她半分快樂。

    但是同樣的,她與神明的羈絆在日久天長的相處中逐漸深刻,逐漸超過了一切,逐漸逐漸的無法割捨。

    女孩是個長情的人,卻又是個薄情的人,因為她看得太過通透,能夠將生老病死視作尋常,所以能忍得了輪迴往常,能忍得了斷舍離之苦。

    會被仇恨所染,不過是因為看不開“無常”,但其本身卻又矛盾地看開了“往常”。

    神明是溫柔的,溫柔而又慈悲的,時光流轉歲月久長,他成了女孩最為憧憬的模樣。

    “除掉內心的不潔與枷鎖,我會重新回到您的身旁,再不離開。”

    這樣說著的她,看見了神明眼底的不舍,倘若他開口留下她,那哪怕違背復仇的誓言,她也會為了他而留下。

    但是那個過分溫柔的神明啊,明明知曉自己難熬寂寞,明明知曉她可能眷戀凡塵而一去不回,但還是笑著道:“早去早回。”

    “要保護好自己。”

    “沒有什麼,比你活著更重要。”

    復仇之行充滿了黑暗,她知曉自己的雙手必定沾染鮮血,於是這般疑惑地問道:

    “您不阻止我嗎?阻止我的惡行?”

    他卻只是笑著輕撫她的長髮,溫柔地道:“不了,你是個好孩子啊。”

    ——是個潛意識裡連復仇之舉都會視作惡行的好孩子啊。

    ——一目連相信她的選擇,相信她會一直是個好孩子。

    女孩帶著短刀下了山,離開了安寧美好的神域,離開了她敬之愛之的神明,踏上了必經的復仇之路。

    她要將這柄短刀刺入仇人的心臟,就像當初從父親的心口拔出這柄短刀一樣。

    然而到了山下,她才知曉滄海桑田驟變,離開短短十年,一切都已不如往昔了。

    兩方勢力敵對,一方覆滅了另外一方,伴隨著那個小鎮的煙消雲散,領主的統治也被武士所推翻。

    於是她的仇人只剩下那個武士,那個曾經給他們帶來希望與歡笑,又眨眼將之化為毀滅與絕望的人。

    ——她可憐的弟弟致死都還崇拜著他。

    武士已經不是武士了,他成了一方大名,受人愛戴,百姓交口稱讚,說他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明君,因為他帶來了繁榮與祥和。

    十年,他還有了一個孩子,將將五歲,聰明伶俐,善良可愛。

    ——就跟她的弟弟一模一樣。

    女孩來到了武士管轄的城池,穿過車水馬龍的街道,穿過那些臉上帶笑的平民百姓,隔著一條長街,和那個小男孩兩兩相望。

    身為城主的兒子,小男孩卻並不驕縱,他朝著她笑,臉上帶著可愛的酒窩,仿佛掐一下都能沁出蜜糖。

    她也笑,笑容是溫柔的,是疲憊的,是悲傷的,不知道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他。

    “姐姐,你的簪花真漂亮,我從來都沒見過藍色的花朵呢。”小男孩天真而又好奇地看著她頭上的花束,如此讚美道。

    “是嗎?”她語氣淡淡,聽不出喜怒,短刀就藏在衣袖之下,卻沒有出鞘。

    男孩遲疑了片刻,有些躊躇又有些期待地道:“您能將簪花賣給我嗎?它真好看,我想把它當做禮物,送給我的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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