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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終究還要繼續,送葬的那天,正是晴好的時節,沒有令人感傷的綿綿細雨,艷陽高照,燦爛一如那驕傲的女子不長的一生。
時雨一身黑色的喪服,在摯友的墳前放了一簇嬌艷的夕顏花。
朝顏,夕顏,多麼像她們鏡面雙生的模樣?
愛而不得,得而復失,她們兩人,到底誰比誰更可悲一些呢?
時雨跪坐墳前,久久不語。
直到淺川奈緒的初始刀加州清光紅腫著雙眼來到她身邊,許久,才啞著嗓子道:“審神者大人……”
“政府派人來詢問是否有刀劍男士要前往修行,兼定和長曾彌大哥已經準備出發了。”
“安定呢?”
時雨凝視著淺川奈緒的墓碑,沉默半晌,才道:“他已經回去了。”
“他不會回來了。”
——這樣慘澹而又無聲的愛情啊。
作者有話要說:
安定去了一個總司能壽終正寢清光也沒有破碎的平行世界。
他永遠不會知道有人愛過他。
“最愛我的人是誰?”
“反正不是我。”
——因為愛你的記憶不會存在了。
大概就是這樣吧。
完結章 永不為神
“你為了不將他忘記,便將那一段記憶永遠地銘刻在自己的靈魂里,清晰如昨,仿佛你們不曾分離。”
“但我做不到,人類的感情太過可怕,哪怕淺嘗三分都險些上癮。我做不到如你一般,懷揣著這份無望地感情跋涉過這麼多輪迴還不瘋魔,我做不到……”
“所以我要忘記。”
時雨收起了淺川奈緒的意識體,離開了她的本丸。
關於加州清光的疑問,她其實並沒有一個明顯的答案,她只知曉淺川奈緒以修行唯由,將大和守安定送去了一個平行世界裡。
因生命不同的抉擇而產生微妙不同的無數樹突狀平行世界多如星芒,即便是她,也根本找尋不到大和守安定的蹤影。
不去做那如同大海撈針一般多此一舉的無用功,淺川奈緒的心思她大概也能知曉一二,左右也是在了結那孩子夙願的同時也了結了自己的感情吧。
她本就是這樣果決的人,知曉無望便洒然放手,可比她堅定多了。
這樣也好,她們這樣的輪迴者,本就是漂泊無根的過客,又何必徒惹相思?
淺川奈緒被記作戰死,她的本丸便因為軍功以及資歷的緣故,擁有了對繼任審神者的一定選擇權。
人能選擇刀,刀也能選擇主,彌生新推行的政策得到不少人的贊同,也得到了不少人的不滿,針對暗黑本丸的政策卻是越發規矩儼然了。
因為解除了人類與付喪神不可戀愛的禁令,針對非自願神隱的條規也立了起來,同樣的,惡意碎刀的審神者也一律因法規處置。
“如果對這個職位心懷不滿,那便離開,滿腔戾氣,心懷惡意,那也就別怪他人惡意待你。”
“看不起付喪神也好,對審神者的職位不屑一顧也罷,但絕沒有讓付喪神一邊守護人類的歷史一邊還要被人類虐待的說法。”
“我們是保護歷史的,不是逼良為娼的。”
對於各大世家,新政府該安撫的安撫,該敲打的敲打,但是暗黑本丸的存在,卻是絕對不被允許了。
本來,時之政府留下的鍋刷都刷不乾淨了,數量龐大的溯行軍也不知曉要殺到猴年馬月,都熬死好幾任審神者了。
結果他們這群人在前線打生打死,後方卻有一群豬隊友在製造暗黑本丸,這能忍嗎?
就如彌生所說的那般,他們是來保護歷史的,不是來逼良為娼的,刀劍的本質就是用來戰鬥,又不是用來給某些人發泄戾氣的。
彌生這些話砸下去,便讓很多人面上不好看了,但是想反駁又是不能,只得在心裡憋著。
他們只是想為家中小輩爭取一些特殊的待遇,但是如今在這番話之下仍然繼續抗議,不就是在承認自己的確是有心致使更多付喪神暗墮了嗎?
“你手段太過強硬了。”
不止一個人這麼說過,但是彌生仍然我行我素,一如既往。
掀翻時之政府本就是為了不受拘束,哪有成功反而要委曲求全一昧妥協的道理?只要建立起完整的體系,誰來統領不都是一樣的事情?
外界諸多紛擾,時雨卻以友人身死為由暫時封閉了本丸,不與他人見面,恰好避開了如今混亂勢力各自拉幫結派的風頭。
尋常人類死亡之後,存在的形式是魂魄,但是淺川奈緒不同,她存在的本質是矽基生命的意識體,一種形似靈魂卻又不同的東西。
時雨將奈緒的意識體收起,奈緒的意識體陷入了沉睡,直到時雨下一次選定位面進行輪迴,她才會同時雨一起前往新的世界。
對於奈緒選擇格式化記憶這件事情,時雨心中多少是有些感嘆的。
記憶能刪掉,愛過一個人的心情卻不會淡去,奈緒以後想要對一個人動心,只怕是難如登天了。
——不過這並沒有什麼不好的。
本丸里的刀劍男士們都知曉主君的至交好友夕雨去世了,這一段時間也格外安靜聽話,甚至是想盡辦法來安慰她,逗她一笑。
時雨是沒多少傷懷的,輪迴了這麼多世,不說奈緒的死了,連她自己都已經看淡輪迴,生死置之度外了。
她只是,有一點點想不通。
“神與人,當真是沒有在一起的可能的嗎?”
與小夥伴們一起喝茶聊天時,時雨有些沉重又帶著些許飄忽地問出了這個問題,這個糾纏了她許多世,也仍然想不明白的問題。
求而不得的忘記,得而復失的傷情,一世又一世,不斷的輪迴不斷的轉生,他有時候也會動搖——是否要真的成神,才能知曉這個問題的答案。
“哦呀,是心有困惑嗎?為父願聞其詳的。”小烏丸頂著少年的模樣,神情慈祥,渺遠的目光卻不知曉落在何方,仿佛謄寫著歲月滄桑的過往。
“倒也算不上困惑,只是有些不甘心吧。”時雨微微垂眸,坦然承認了自己的私心,“就好像知曉此理不可逆轉,卻仍執迷不悟一樣。”
——就好像溯行軍明知歷史不可改變,卻還執拗如往。
“或許吧。”鶯丸笑著給時雨倒滿了茶水,他說話音色柔美,頓挫如歌,“似乎並沒有聽說過有神明和人類之間的愛情能成為永恆的。”
愛情這種奢侈的東西只會屬於人類,因為壽命短暫,是以能無所忌憚地揮霍這種熾烈的情感,瘋狂地燃燒直到成灰化燼,便等來了自己的終局。
但是神明不同,他們生來強大,生來尊貴,生來便擁有近乎永恆的壽數,漫長到看不到盡頭的估計歲月,熾熱的愛情不過是一時的調劑,難以永遠。
——唯有陪伴,才是永恆的相守。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最簡單的壽命問題。”三日月宗近微笑著道,“哈哈哈就好像七老八十的老爺爺非要和妙齡少女談戀愛一樣古怪吧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