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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韓趙燕之地也未穩,若時間耽擱過長,三國貴族極有可能擁兵反叛。這其實就是為何王翦王老將軍所說的,伐楚非六十萬人不可之理。

    “而若設想最壞形勢,李將軍伐楚許是敗率更高,若是求救於王大將軍,且救是不救?”

    一句接一句的設想,讓王離的心如墜冰窖,卻也不得不承認綠袍少年所分析的都是極有可能發生的事情。有些分析甚至比他能想像到的更嚴重。

    此時見綠袍少年的手又動了一下,王離頓時瞪大了雙眼,拍案驚道:“怎麼還有?綠袍少年橫了他一眼,抬手拿起一旁的水壺給他倒水。

    王離訕訕地笑了笑,接過陶杯喝了一口壓了壓驚,結果入口的水燙得他齜牙咧嘴,心情更是跌到了谷底,雙肩都耷拉了下去,求饒道:“阿羅,你叫我來不會就是為了打擊我吧?我這回要隨父而去,看這形勢,兩三年都有可能回不來了。”

    這倒不是誇張的說法,崇王政伐趙的時候前後斷斷續續足足用了七八年,最後還是他爺爺用離間計除去了李牧,才得以全功。魏國雖比趙國弱小,但也不可小覷。王離越想越覺得前途渺茫,不自覺地把對少年上卿的稱呼,換回了少時的暱稱。

    綠袍少年勾唇笑了笑,謙虛道:“我又能有何良策?只是略有些許想法,不過還需再做思量。等王大將軍入咸陽宮領虎符之時,我們再在咸陽宮正殿前一會。”見王高喜形於色,又謹慎地加了句,“切莫太過期待。”

    王離倒是安了心,他面前這位少年上卿,在十二歲就能不費一兵一卒地劃了趙國十幾座城池到秦國的版圖中。雖然這兩三年不顯山不露水地在大公子身邊當侍讀,一直默默無聞,但既然特意叫他過來一敘,必定是心中有數。

    他剛想再多說幾句好話,就見綠袍少年指著案几旁的一個碩大的長條漆盒笑道:“少將軍初臨戰場,此乃畢之的小小心意。”

    王離對王少將軍的稱呼無比滿意,雖然他才是一介小兵,但如蒙氏家族三代為將的傳統,王家現在已經兩代為將,他成為將軍也就是時間的問題。

    伸手要抬起那個漆盒,卻錯估了此物的重量,第一次竟未抬得起來,加大了力氣才抱在了懷中。這等重量、這等長度,莫不是武器不成?

    身為武將,無不對兵器有著難以言喻的執著和狂熱,王離連客氣話都沒來得及說,當下就把漆盒的蓋子打開,就見一柄通體黑沉的常勝戟靜靜地躺在其中。

    “這是……常勝戟!”王離迫不及待地把這柄常勝戟握在手中。

    戟本身就是將戈和矛結合在一起的武器,從商代便已出現,在漫長的歲月中,變化成為各種形制的戟頭。而常勝戟只是戟的一種形制。這常勝戟一邊是一道月牙弧形刃,而另外一邊是兩個一大一小的月牙弧形刃,形狀酷似“克”字的金文。金文就是俗稱的銘文,是鐫刻在青銅器上的鐘鼎文,起源於商代,具有悠久的歷史。

    《爾雅》有云:勝,克也。

    故此,才有常勝之名。

    據說當年常勝戟因為有個好彩頭,曾經在商軍中大受歡迎過一段時間,但由於那個小的月牙弧形刃基本無太大用處,更像是有些累贅的三叉戟,所以經過時間的洗禮被淘汰。

    若不是王離曾經在父親的書房中翻看過兵器圖鑑,也認不出來此物。

    光是這點還不足以讓王離驚喜,這柄常勝戟是戟杆和戟頭一體鑄成,重量要比他常用的那柄月牙戟重上許多,但戟杆的粗細程度都是一樣的,應是鑄造的材料有所不同。戟身一入手,就像是有股天然的吸力,與青銅的滑手不同,就算是在戰場揮舞,也不容易脫手。

    王家天生就有神力,他爺爺王翦據說在年少時就力大無窮,八歲時就能舞動成人使用的大刀,九歲時就能拉開軍隊制式的強弓。而他父親所用的青龍畫戟也是重量非凡才使得稱手。王離一直留意尋找著重量適合的戟,可惜戟的長粗都有定例,若是太長太粗,反而礙事,還不如用輕一些的戟。而這柄常勝戟雖然形制古舊,但重量和長度都極其符合他的手感,讓他本來想婉拒的心思部散了。若不是此處堆滿了書簡,王離都恨不得跳起來施展一下。

    見王離愛不釋手的模樣,綠袍少年嘴邊的弧度也加深了幾分,端起自己面前的陶杯悠然地喝了起來。

    “多謝了。”王離向來不善言辭,胸中的千言萬語終是化為三個字。他也知道對方想要的是什麼,無非就是想要他支持大公扶蘇,只是這個決定他沒法替家族去做,他爺爺王翦千叮嚀萬囑咐他不可與任何一個公子結交,畢竟王家不像蒙家一樣在秦國根深蒂固盤根錯節,根本沒有基礎去站隊。

    “我懂你的顧慮,大公子根本不知道這柄常勝戟,是我私人贈予你的,放心。”綠袍少年一眼就看透王離心中憂慮,搖頭笑道,“今日你也別拿走,等晚上我讓人悄悄地給你送去。”

    王離毫不掩飾地鬆了口氣,不過又覺得自己這樣挺沒擔當的,頹然地低下頭,旋即又肅容地抬眼道:“阿羅,還記得那時你曾問我,應做何事與想做何事,選哪種更佳。”

    綠袍少年眨了眨雙眼,從腦海里找到了幾年前的記憶。那時是扶蘇膝蓋受傷又被罰了抄書關禁閉,他要決定追隨與否,所以頗有感觸,這個問題一連問了好幾個人。當時王離怎麼回答的他都已經忘記了。

    “完成應做何事後,才能去做自己想做之事。”王離看著綠袍少年清澈的雙瞳,像是起誓般一字一頓道,“阿羅,你且等我。”(→_→等你回來娶他嗎?)

    綠袍少年怔然之後,微微一笑。

    “好,你還欠我兩件事呢,我還記得。”

    ※·※

    為了避嫌,王離不能在高泉宮待太久。他把那柄常勝戟收回漆盒之後重新放好,便起身離去。

    偏殿中又恢復了寂靜,陽光透過古舊的牖窗fèng隙灑進屋內,讓人看得見灰塵在空中靜靜地起舞。

    因著王離臨走前的話語,綠袍少年難得地發起呆來。當年大公子扶蘇沒有迷茫太久,沒幾日就抄好了書,從高泉宮重回暖閣。也不知他是如何整理心情的,只是難掩無奈地說自己只有應做何事,而無想做何事。

    一晃已經兩三年過去,綠袍少年卻沒有再在大公子臉上看到過那種落寞不甘心的表情。可是沒出現過並不代表不存在。

    偏殿的靜謐並沒有保持得太久,就被一個哈欠聲打破。

    屏風後轉出一個身著絳紫色長袍的少年,面容與扶蘇有幾分相似,臉頰卻又帶著些許嬰兒肥,把他整個人的氣質襯得柔軟了許多,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公子。

    只見他一邊伸著懶腰一邊輕哼道:“想做何事就做,矯情。”

    綠袍少年聞言笑罵道:“誰還能有你悠哉啊?快去幫我找下魏國周圍的山川地理資料,我記得是在東邊數第三個書架。”

    嬰不客氣地拿起綠袍少年面前的陶杯喝了口水,這才熟練地撩起長袍系在腰間,防止走路的時候長袍被書簡刮破。這兩年他的阿羅有時住高泉宮,有時回鹿鳴居陪他,漸漸地他也就過來高泉宮。反正他也沒有什麼事,幫忙謄寫或者找資料什麼的活計他還是能做的。畢竟這種涉及機密政務的地方,採薇是沒有資格隨便出入的,但身為秦國王室成員的他卻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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