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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裁剪布料用了最鋒利的越王劍,裁剪成最簡單的樣式布片,而fèng紉則足足困擾了她們數月的時間。

    所幸從符璽令事大人那邊求來了一枚特別的織女針,針長兩寸,不知道是什麼材質鑄成,細如髮絲,卻能艱難地穿透這黑色布料。

    因為只有一枚織女針可用,所以這織室封鎖之後,每天只需兩名織婢輪流fèng紉。這件深衣製作如此費時,也是有此原因。

    採薇知曉的要比普通織婢多一些,她知道這看起來不起眼的黑色布料實際上是取自墨旌旗。

    秦國皇室的祖先可以追溯到黃帝五世孫大費,大費曾經輔佐大禹治水。舜帝獎賞大禹時,也賜給了大費一面黑色的旌旗,賜姓為嬴。

    而這面舜帝賜予的墨旌旗,也就是秦朝尚黑的根本。

    只是誰也想不到,始皇對這面巨大的墨旌旗動了心思,竟想裁剪為衣袍穿在身上。

    採薇斂去眼中翻騰的思緒,收好案几上的織女針,吩咐身周的織婢們把織室敞開的窗戶都關好,鎖門離開。

    始皇在東巡的路上未歸,符璽令事大人也跟隨在側,這件旌旗深衣便只能掛在此處,等始皇御駕歸來再呈上。

    身為首席織婢,採薇的責任重大,所以在織室倉庫之中,有一小塊空地放著床褥,有時她就直接睡在這裡值夜班。

    確認無人之後,採薇把門關好,沒有窗戶的倉庫便一片黑暗。她把案几上罩著黑布的夜明珠揭開,一片青色的光芒便熒熒而現。

    採薇揭開床褥下面的木板,拿出那裡藏著的一件已經快要完成的黑色深衣。看款式,是和織室之中的那件旌旗深衣一模一樣。可若上手觸碰的話,才知道這件旌旗深衣是由一些碎布料拼接而成,只是fèng紉的技術高超,用肉眼看上去竟看不到布片fèng紉的接口。

    採薇滿意的看著這件旌旗深衣,她是首席織婢,織女針在夜晚的時候,自然是歸她保管。而她利用著那面墨旌旗裁剪的碎布料,竟是生生讓她重新又制出了另一件旌旗深衣。

    她早就知道墨旌旗的益處,她用兩塊墨旌旗的長布料,團在了衣袖裡,經常把手放在其中,本來數年都不會好的頑固凍瘡竟這樣生生地治好了,而雙手也恢復了細膩白皙,當真神奇無比。

    想起她曾無意間瞥見上卿手腕上所生的紫斑,雖不知道是何病症,但只要有了這件旌旗深衣,便完全不是問題!

    她的上卿,自然配得起這件旌旗深衣。

    這也是她做給他最好的衣袍。

    一去北疆兩年有餘,也不知上卿一切可安好……

    在夜明珠熒熒的清冷光輝下,採薇擁著這件旌旗深衣呆愣了片刻,便振作了起來,拿出織女針緩慢地fèng起來。

    ※上郡※

    王離率隊在軍營門口等候,親衛們的速度很快,命令才下不久,就迅速領好物資集結了。隨上卿回咸陽的親衛們每人除了胯下的戰馬外,都帶著另外一匹馬以備輪換。王離檢查了兩遍,滿意地發現沒有疏漏,隨時都可以啟程。

    不過他琢磨著,阿羅收拾完再和大公子告別,怎麼都要再有大半個時辰,便打算讓這些親衛們原地休息。

    只是一抬眼,他就看到青年上卿騎著馬從軍營中緩緩而出。

    王離眨了眨眼,臉上有著顯而易見的意外。

    “怎麼?”青年上卿控制著戰馬停在王離面前,實在是無法把他臉上的表情當做沒看見。

    “哦,沒什麼,我以為你和大公子至少要聊一陣。”難道不應該把咸陽的事務交代清楚?他們可是兩年多都沒回去過了。不過轉念一想,王離也覺得自己想得太多了,阿羅的父親病重,急著趕回去也是應該的。

    青年上卿低頭盯著自己握著韁繩的手,他何嘗不想與大公子多說幾句話?以他的身體,回到咸陽之後可能就再也支撐不下去了。

    這一別就是永別。

    可是他卻什麼都不能說。

    大公子何等敏銳之人,哪怕他再多說一個字,多看一眼,也許就會被他發覺。

    不過也無事,他把想說的話想要交代的事情都寫成了帛書,這些天一直在偷偷地寫。他也沒發現自己是這麼多話的人,把大公子登基之後有可能發生的事都推衍了一遍,現在都已經寫到二十年後了。

    等回到咸陽之後,有空再繼續往下寫吧。大公子肯定能活到比始皇現在的年紀還要大的歲數。

    越想越是不甘心啊……本來陪著大公子的,應該是他……

    王離把馬匹轉了個方向,靠近了青年上卿的身側,動了動鼻子:“咦?阿羅你怎麼薰香了?這味道有點奇怪啊……”

    青年上卿的手腕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勒了一下韁繩,策馬把兩人之間的距離拉開了一些。

    王離還想再說些什麼,眼角卻瞥見軍營中又衝出一匹馬,正是大公子扶蘇。

    就說這麼短的時間絕對不夠嘛!王離摸了摸鼻子,識趣地帶著親衛們離開,在不遠處列隊等候。

    青年上卿在馬上便大公子行了行禮,他控制著臉上的神情,一絲異樣都不能有,否則對方就會察覺到有問題。

    扶蘇停住戰馬,從懷裡掏出一截物事,遞給他道:“方才忘了把這個給你。此去咸陽,不在我身側,一切以平安為主。”

    青年上卿接在手中,低頭一看,這是一段竹啟節。

    使臣出行,執節以示信,所以啟節乃是通行證的代稱。所謂竹啟節,並不是用竹子雕刻成的,而是青銅所制,形似一段剖開的竹節,上面鑄刻著數列錯金銘文。只要五段竹啟節圍起來,就可以組成一個完整的竹筒形。一般的竹啟節,分舟節和車節,擁有此物者,便是在秦國各地不管水路或是陸路都可免稅行走。而扶蘇遞給他這個還有著不同的意義,出示此節,所有驛站、關卡都會以最高級別對待,甚至在夜晚城門關閉之後都有資格叩關。

    這是為了他著想,怕他歸心似箭,卻在路上有所耽誤。

    青年上卿把竹啟節攥在手中,艱難地說道:“多謝陛下。”

    “應該的,幸好我想起來了。”扶蘇萬幸地笑笑,拍了拍自家侍讀的肩膀,催促道,“快走吧……好歹……去見宜陽王最後一面……”扶蘇並不覺得自己說得無情。宜陽王在咸陽是最低調不過的存在,兒子隨他到邊疆兩年多,一次都沒有回去過。既然到了來信告知的地步,那麼就是真的病重不治了。他也是故意要把話說得嚴重一些,否則抱著太大的希望,回去面對的若是殘酷的事實,恐怕會接受不了。

    果然見自家侍讀的臉色又白了幾分,扶蘇捏了捏掌下自家侍讀瘦可見骨的身體,皺了皺眉。這小子怎麼把自己弄得這麼消瘦了?真是不放心對方一個人回咸陽。可他身份敏感,在父皇下詔之前根本不能踏進咸陽一步,否則他就肯定陪自家侍讀回去了。

    最後一面……

    青年上卿低垂眼帘,失措的神情片刻之後就重新調整好了。他把手中的竹啟節揣到懷中放好,認真地同他的殿下告別道:“殿下,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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