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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太后的事跡,雖然並沒有在明面上流傳,但私下裡大家也都有所耳聞。在秦莊襄王去世之後,太后和呂丞相有了私情不說,之後還養了一個面首嫪毐(lào,ǎi),和對方鬼混,居然還為秦王生下了兩個弟弟。可還不知足,那嫪毐居然還想毒害秦王篡位。秦王知曉後,殺到兩人所居的雍宮,車裂了嫪毐,摔死了他的那兩個便宜弟弟,再把太后圈禁了起來。

    扶蘇也不好評價長輩,但風聞這些軼事,也難免心中鄙夷。若對那嫪毐是真愛,就拼著命捨去太后的名頭,真正嫁給對方不就得了嗎?又不是夏姬那種“殺三夫一君一子,亡一國兩卿”禍國殃民的妖姬,何必貪戀著榮華富貴,又縱容情夫去謀求權力,都不把自己兒子的感受和安危放在眼裡。虎毒尚且不食子,太后這種情況,用“觚”來影she,倒真是貼切。

    甚至連這句話出自的《雍也》一篇,正好也切合了太后幽居雍宮的“雍”字。扶蘇越聽越覺得自家小侍讀真是心思慎密,再加之方才輕描淡寫地處理了條陳,假以時日絕對是棟樑之才,暗自懊悔自己為什麼在最初把關係弄得那麼僵,這下好感度什麼時候才能有所改進啊?

    “光這一件觚夠嗎?”少年上卿應付完了好奇少年嬰,便回過頭來問還在發愣的扶蘇。

    扶蘇回過神,點了點頭道:“一件足矣。”給那個幽居圈禁的女人送東西送多了反而會引起父王的不滿。但什麼都不送又說不過去。自從他十歲開始接手自己的私庫之後,每年過年節的時候,也都會給太后送點東西,所以這次也是慣例。

    安排顧存把那尊方天觚包好派人送去雍宮,扶蘇也一揮手,讓看了半天的弟弟們和王公子弟們去挑選自己喜歡的青銅器,選完再到顧存這裡來登記所選物品。眾人一陣歡呼,都毫不客氣地一擁而上。有看中同一件東西的人,又互相謙讓的,也有互相約戰的,一時鹿鳴居倒是熱鬧非凡。

    “阿羅!你要哪件?”嬰第一時間就抱了一個大盤子回來,他一個人還抱不動,採薇便在旁邊幫他。(這盤子其實是食器吧,暗示了他的吃貨本質嗎?)

    少年上卿瞧了一眼,倒也知道這貨為什麼會選這個了,因為這盤子上面銘刻了密密麻麻的銘文,這小子八成是想多認幾個字。但……他們房間哪裡放得下……

    按了按微痛的太陽穴,少年上卿覺得當夫子的任務頗重,下次再多弄一些書卷回來吧,省的嬰這小子再給他搬回來一個更大的青銅器。

    他讓嬰去給自己拿那件最高的青銅樹枝狀的燈器,屋裡還真是需要一個高一點的燈器,這樣晚間看書還能保護一下眼睛。(藉口吧,因為喜歡高處的風景,才選了最高的那個)

    因為關注著嬰,少年上卿同時也注意到,一直站在外圍的王離,明顯對武器更感興趣,選了一柄有些不太完好的青銅鉞。兩人自半步堂那一晚爭鬥之後,就再沒說過話。偶爾有眼神接觸,也是王離先轉移視線。

    喏,就像現在這樣。

    微微一笑,少年上卿也移開了目光,正好看到將閭撥開幾個弟弟,毫不客氣地選了一件場內最碩大、最精美的青銅鼎。(扶蘇還在旁邊啊喂,居然堂而皇之的就選了鼎,對權利的渴望都不加掩飾的嗎?)

    少年上卿下意識地看了眼扶蘇,後者果然也看到了這一幕,如墨般的眼神也越發深邃晦暗起來。

    ※雍宮※

    位於咸陽西北二十里處,在密林之中,有一座修建的奢華大氣的宮殿。昔日絲竹之聲不絕於耳的宮室,現今已悄無聲息,幽靜得像一座巨大而荒蕪的陵墓。

    隆冬時節的夜晚,連鳥鳴蟲唱都已絕跡,地上還燃著幾個火盆。炭火燃得很旺,卻依舊烘不盡這殿內令人心中發寒的孤寂感。

    趙姬穿著一件淺黃色的聚羅衫,肩上披著緗色印泥飛雲帔,下身穿著五色花羅裙,腳下踏著鳳頭履,頭上梳著凌雲髻,戴著一頂金芙蓉冠子。秦國以黑為尊,以她的尊貴身份,也自是可以穿與秦王一樣顏色和制式的冕服綬帶。只是她自少時起就喜歡顏色鮮亮的服飾,除了出席比較莊重的場合外,她私底下都是怎麼艷麗怎麼打扮的。

    紅妝翠眉,面上敷了幾層粉才遮住了眼角的紋路,兩鬢少許銀白的髮絲也儘量用髮飾掩住了。大殿之內點亮了零星幾個燈盞,並不是燈油不足,而是在這樣的光線下,別人才不會看清她臉上的皺紋。身為一個國家地位最尊崇的女人,儘管已經落到最狼狽的地步,趙姬也儘可能地保持著自己的尊嚴。

    幸好她的兒子雖然把她囚禁在這裡,但所需用的一切事物決不苛待。只是身邊伺候的人全都換成了宮女,平日裡禁止男人進入雍宮。

    想到這裡,趙姬瞥了一眼自從進了殿之後,就一直藏在陰影中的男人,不知道對方究竟是怎麼混進雍宮的。

    大殿之中,擺放的禮品琳琅滿目,大部分是她該分到的新制春季衣袍和配飾,還有些就是趙國的戰利品。趙姬出身趙國,一生中最好的時光就是在趙國度過的,所以也許是為了迎合她的喜好,這些戰利品都是經過層層挑選的珍品,甚至還有趙國王室代代相傳、只有王后才能佩戴的一對龍鳳紫蚌笄。

    那是用一對稀有紫色蚌殼做成的發笄,經過打磨之後顏色還隨著光線的變化而變幻莫測。而且蚌殼都是有弧度的,這對發笄卻是筆直的,從長度和厚度都足可以推斷出那個蚌殼有多龐大,更不用說那上面雕刻的龍鳳都纖毫畢現栩栩如生了。趙姬曾經不止一次從信中聽過趙王太后說過此物,一見之下便立刻拿在手中細細端詳。

    想當年趙王太后也不過是一介娼jì,兩人還曾經在趙國的宴會上見過數次,當年誰曾想得到兩個小小的舞女,一個會成為趙國的王太后,而另一個會成為秦國的王太后。

    聰明漂亮的女人往往都會互相攀比,且不論趙國和秦國究竟哪個國力比較強盛,趙姬覺得自己還是勝了,畢竟這對龍鳳紫蚌笄現在是在自己的手上。而趙王太后是死是活,她卻沒有興趣去了解。

    把玩著這對龍鳳紫蚌笄,趙姬從一堆珍奇異寶中款款而行,特意描畫過的眼梢隨意地一掃而過,最終落在大殿角落裡站著的那人身上。

    雖然殿內燃著的燈盞照不到對方的容顏,但已經足以勾勒出對方栗色胡服之下強壯的體魄,每根線條都是那麼完美。

    趙姬舔了舔微發乾的唇瓣,她已經被囚禁在這裡足有十年了。嫪毐長得什麼模樣,她都早已忘得一乾二淨。她只知道,這個男人既然能悄無聲息地潛入雍宮一次,那麼他就可以來這裡第二次、第三次……

    “說吧,爾想要何物?”趙姬揮了揮袖子,已經無法忍耐這樣的沉默。往日早已習慣這大殿中的死寂,可現在卻讓她覺得有股令人喘不過氣的黏膩感。

    “臣嚮往夫人已久。”那人開口了。聲音低沉之中有些尖細,再加之其刻意地拿捏,保持著不高不低的一個聲調,讓人聽起來非常不舒服。

    可趙姬卻是一顫,連呼吸都頓住了。這句話正是嫪毐初見她的時候,說的第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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