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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眉嬌起先聽著,還只是驚訝加上些許傷感,越聽卻越感覺出來,又是和飛象對接,又是給薛鋒揚當助手,莫斕笙這是要把她往薛鋒揚身邊塞!
「莫總,我可以拒絕嗎」沈眉嬌的眼神有些沉,看不出喜怒,就是一副下屬對著上司的模樣,卻莫名的戳莫斕笙的眼球。
「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私事以外的。」莫斕笙直視她的眼,她的眼從沒像今天這樣亮過,像有簇火焰在裡面燃燒,他放緩了語氣,讓自己儘量的客觀,儘量的成熟。
「沒有,只有私人感情這個理由。」沈眉嬌面色雖然仍舊如常,但語氣漸漸硬了起來,她雖工作兢兢業業,她雖然處事溫潤綿軟,但是有些尖刺藏在雲絮之下,哪天風一大把雲絮刮跑了,就會露出倔強執拗來。
眼前忽然閃過,電腦裡面紅衣黑髮的女人。他發現,每一次,只要沈眉嬌將那層雲絮剝除,他都會莫名其妙的將這兩個人重疊。
他不是無法感覺到沈眉嬌的意思,但他始終覺得自己在這樣的情況之下接受她,對她來說並不公平。他怕沈眉嬌變成一個虛無的替身,怕她受傷,怕她連最後一點尖刺下所保護的勇敢都留不住。
她的眼神讓莫斕笙心頭有些鈍鈍的疼,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拿出宛如長輩般的姿態,語重心長的開口:「小沈,別任性,聽我說……」
任性,已經有多久沒有人開口說過她任性了。
上一個說她任性的人,是她母親。
年年月月日日,不論她表現得再優秀,也總是被說任性,後來她才知道,那個詞其實是有人疼愛的孩子才擁有的權力。
母親過世之後,即使她真的任性了,也沒有人會再給她隻言片語。
「我不會接受這個安排的。如果一定要這樣,那我辭職。」沈眉嬌的語氣毫無轉寰的餘地,但眼眸里的水氣卻漸漸漫上來,酸酸澀澀的繞著眼眶轉。
既然他說任性,她就真的任性一次。
而哭泣的感覺,她已經很久沒有嘗試過了,淚水像她心裡被焚燒殆盡的灰燼,埋在深處,流不出來。
莫斕笙措手不及,他沒料到她會因為自己一句話而紅了眼眶。冰冷倔強的臉龐,水氣瀰漫的眼眸,即便是要哭,她也沒有絲毫退縮可憐的模樣,像劍一樣讓他的心生生疼起來。
「你看看你,凡事一涉及到薛鋒揚,就變成這副模樣。你哭你笑你氣你怒,你最真實的那一面,在他面前都呈現得毫無保留!」莫斕笙沒有心軟,他就是想讓她知道,其實她的心裡,還藏著薛鋒揚,「一場事隔多年發生在虛擬世界的風波,怎麼到了今時今日還讓你如此執著不放年少輕狂,有多少人不曾為了些無謂的原因,做出無法理解的事情。但現在你們都成長了,這裡是現實,沒有金戈鐵馬,也沒有江湖恩仇,你們只是浮生微塵而已。」
沈眉嬌就只是看著他,那顆眼淚,始終倔強得沒有掉下來。
莫斕笙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走到茶几另一側拿了紙巾盒,抽了紙遞到她的眼前。
「我不認為薛鋒揚是最適合你的男人,我也曾經以為這世上好男人多得是,擺在你面前供你挑選,總能挑到一二,但愛麗絲說,雖然每一場相親你都遊刃有餘,但你根本是當成公事在處理,你沒有帶心!」莫斕笙見她沒接紙巾,索性彎了膝蓋蹲到她面前,伸手將紙輕輕印在了她眼眶四周。
沈眉嬌沒動,任他動作。
「不要逃避了,我給你機會,是愛還是恨,最終還是你自己面對。小沈,我不是要搓和你們,我只是希望你能夠看清你對他的恨,是因為愛還是因為固執,然後才能徹底遺忘,又或者,重新開始。」莫斕笙放柔了聲音,卻在說出「重新開始」這四個字的時候,自己的心陡然一縮。
沈眉嬌忽然一笑,站了起來
「莫斕笙,我發現有時候你也挺自以為是的。」沈眉嬌毫不客氣地開口,眉鋒揚起,讓她的臉憑添了一道氣勢。
莫斕笙一怔,也跟著她站了起來。
怎麼他費了這么半天的唇舌,她仍舊如一顆頑石。
「你知道多少我的事,你又知道我以前是個怎樣的人」沈眉嬌的頭因為他的站起而仰了起來,聲音里有淡淡的嘲諷,「莫斕笙,我無法再和薛鋒揚一起,並不是因為我還恨著他,而是因為,我恨的人,是我自己。你要逼我面對的東西,不是我對他的愛或者恨,而是我母親的死。因為遊戲,因為薛鋒揚,我害死了我的母親!她就死在我面前,不足兩米的地方。」
莫斕笙聞言心頭劇震。
他以為只是一段再普通不過的遊戲故事,豈料最終鋒迴路轉,而遊戲裡的一切僅僅只是個小小的開場。
「對不起,我……」即便是莫斕笙見慣大場面,也忽然間詞窮起來,待看見沈眉嬌眼裡的眼淚終於落下,酸楚澀的滋味才突然襲卷而來。
不是為了那滴眼睛,而是為了她此時此刻,嘴角邊的笑。
冰涼微鹹的眼淚落到唇上,帶來一絲刺癢,沈眉嬌忽然生出一絲不管不顧的瘋狂來。
她是狂眉,本就是個瘋狂的人。
「還有,我不帶心去見男人,不是因為我的心落在薛鋒揚身上,而是因為我的心……」沈眉嬌說著一頓,緩緩伸出手去,轉動了沙發背後百頁簾的拉杆,百頁簾「啪啦」一下盡數落下,將玻璃房裡的一切都與外界隔絕開來,她才又緩緩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