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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遊記（29）

　　  孫悟空接收到菩薩的旨意時，他們師徒等人恰好經過獅駝嶺，與那位青毛獅子王碰見了。

　　  青毛獅子王原本是文殊菩薩的坐騎，被找了個藉口弄下凡來，給唐僧充當那九九八十一難來了，只是和觀音不知道的是，他和孫悟空的關係，卻並非那般水火不容，反而還有幾分惺惺相惜。

　　  並且，自從勾嬈那妖怪王朝橫空出世後，許多仙人坐騎都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一個是卑躬屈膝，給別人當奴隸和坐騎使喚，一個是能擁有幾座城池，無數香火供奉，這兩者比起來，誰都會心思浮動的。

　　  他們這些妖怪投奔上仙，圖的不過就是個靠山，如今青毛獅子王已經不太想回佛教了，對待孫悟空的態度自然就好轉了不少，他們真是一對難兄難弟啊。

　　  觀音菩薩過來的時候，青毛獅子王直接溜了，而孫悟空抬頭，便見那臉上向來都帶著虛偽的笑容面具的菩薩，此時此刻竟罕見地流露出了幾分真心誠意。

　　  沒有多說廢話，觀音馬上就將來意和如來佛祖的旨意告訴了孫悟空。

　　  “悟空，我知曉你怨我們，但我們也是為你好，你也要為你以後的前途多想想。”  

　　  她見孫悟空沉默不語，以為他還在怨恨花果山的事情，於是嘆了口氣，溫柔道，“你認真想一想，你以前將那花果山的猴子猴孫們從生死簿上劃了名字，本意是希望它們不會死，可是你有想過它們會受到多麼大的折磨嗎？沒有靠山，它們照樣任人欺凌，我們想將它們處置掉，是為了你好，只是我們都沒想到，二郎神手段如此陰狠……”

　　  “我沒有怨恨。”孫悟空忽然打斷了觀音的話。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了觀音，語氣鄭重，一字一頓道：“菩薩，我只是想知道，這個主意，是你的，還是佛祖的？”

　　  觀音聽了這話，目光微沉，打量起了眼前的猴子。

　　  不知何時，他已經沉穩了許多，遠遠不是以前那副不知天高地厚，仗著自身實力胡作非為的潑猴了。

　　  觀音對此很滿意，這是他們安排的那麼多重磨難下的結果，不管怎麼樣，未來的佛可不能是一副愛嬉鬧的性子。

　　  只是石頭裡開出來的猴子，必然也會有像石頭那樣頑固不靈的赤子之心，他會這樣輕易地改變嗎？觀音也不確定。

　　  “……沒錯，是如來佛祖的命令，”許久後，觀音承認了，“那狐妖如今身份斐然，已經不再是我一個人能權衡的，有關她的命令，自然也得通過佛祖的耳目。”  

　　  孫悟空聽到這裡，點了點頭，道：“好，我知道了。”

　　  他對於這個回答，竟一點也不意外。

　　  或許從很久開始，他就一點點地對佛教，對觀音如來他們產生了懷疑。尤其是當他直面自己曾經兄弟牛魔王的孩子時，那種違心感愈發沉重起來。

　　  他曾經被如來壓在五指山下，幾百年來無人探訪，所有人都以為他會因此心懷芥蒂，但孫悟空卻遠遠沒有他們想像里那麼蠢。

　　  當年他大鬧天宮，得罪的神仙何其多，可等他被如來壓在山下，被玉帝擯棄之時，那些趨炎附勢之輩卻從未過來找他麻煩，五百年後，觀音還親自跑了過來，告訴他只要護著唐僧取經，便能修得正果。

　　  當時他便隱隱約約感覺到，如來佛祖當時將他壓在山下，也許一方面是懲罰，一方面也是保護，因為他那時候被全道教仇視，走投無路，只能投奔佛教。而佛祖只需要一段時間後將他放出來，給他一個補償或者將功贖罪的機會，就能放心地使喚他，不用擔心他生出二心。

　　  他們這些佛啊，高高在上，算計這算計那，操控著一切，而他就像這些人手裡的提線木偶，想要不顧一切地打破絲線，卻最終無能為力，還被戴上了一個狗項鍊一樣的金箍。  

　　  其實在過去的很多個日日夜夜裡，孫悟空也曾想過，自己該何去何從。

　　  他渴望脫離這個囚籠，但他又能去哪裡呢？

　　  他的花果山已經沒了，道教已經被他徹底得罪完了，而佛教那邊恩威並施，又是關押他又是解放他，在他身上費盡了心思，他要是走了，這些人定不會放過他。

　　  離開後，他四面樹敵，一無所有，回來了，好歹能有個所謂“正果”等著他，好歹唐僧這個師父，待他也不錯。

　　  他以前便是這麼想的，可是現在，他覺得，他還能有第三條出路。

　　  無論是他，還是他花果山僅存的可憐猴兒，又或是他這一路來曾感到憐惜的妖怪們。

　　  “菩薩，我可以去打玉面女王，但是我有一個要求。”

　　  孫悟空的語氣，十分罕見地平靜了下來。

　　  他看著觀音，目光沉穩，而眼瞳深處卻迸發出永不熄滅的火焰：“玉面女王實力斐然，我不一定能敵過她，如今西天取經這一路，我已護送了師父一大半，若是我不能回來了，那便再為他尋個弟子吧。”

　　  如來要利用他，那便利用吧。  

　　  從此以後，他與佛教，再無糾葛。

　　  觀音看著孫悟空，她自然聽出來了他話語裡潛藏的含義。

　　  這個猴子啊，倒是情義深重，都要走了，還記掛著他那個師父金蟬子。

　　  但是她卻輕輕一笑，不在乎地說道：“行，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