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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是亂戰,趙甲第就是那把根本不懼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刀。
這批人很有專業素養,打很有規律的車輪戰,抗擊打能力還異常出眾,專門有兩個人負責盯住觀眾,誰要報警,肯定第一時間報廢手機。憑藉直覺,趙甲第知道這夥人手中肯定藏有少兒不宜的危險玩具,他只能儘可能地眼觀四路耳聽八方,只恨自己今天沒有穿上防彈服。因為顧慮太多,加上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定律,趙甲第終於露出疲態,挨了很多拳腳,一下就鼻青臉腫。生龍活虎之後的下場就是被打得像狗,悲劇的是他偶然轉頭一瞥,看到蔡姨就紋絲不動地站在不遠處。
心想這娘們不會是看傻眼了吧,不至於啊,感覺蔡姨是臨危不亂的女人啊。
蔡姨抬起手,那群人猛然停止動作,她只是輕輕別了一下腦袋,這些跟趙甲第過招後剛占到便宜的保鏢就開始撤退,把英雄救美了一次卻沒能表現出太多英勇風範的趙甲第給弄糊塗了。蔡姨蹲下去,扶起嘴角滲出血絲的傢伙,柔聲道:「他們是我丈夫那邊的嘍囉,見到你對我動手動腳,就懷疑你是壞人了。」
「蔡姨,我拉著你跑了那麼久,你好歹提醒我一下啊,或者跟那幫人解釋一句也成啊。」趙甲第欲哭無淚。
「你跑太快,我沒好意思說,怕耽誤你英雄救美。」蔡姨笑道,掏出一塊手帕遞給趙甲第,扶著他走向那輛瑪莎拉蒂。
趙甲第坐進副駕駛席,半躺著喘息,心想那幫兔崽子下手一點都不含糊。
「我其實看他們也不順眼,見你打架挺厲害的,就想給你一個表現的機會。」蔡姨溫柔笑道,啟動車。
「蔡姨,你老公是做啥的,你出門唱個歌都弄這麼多人跟著?」趙甲第蛋疼得厲害。
「給某些人洗錢的,偶爾殺人放火,跟大馬路上的清潔工其實差不多,都是給一些人清掃不順眼的垃圾,一個給錢給權,一個賣命出力,就這麼簡單。」蔡姨輕描淡寫地笑道。
「蔡姨,我能活到明天嗎?」趙甲第苦笑道。
「能啊,你不就牽了我的手嗎?最多就是砍一條胳膊和一條腿的事情,死不了。」蔡姨笑道,看不出真假。
「蔡姨,那我回唐山了,你直接送我去機場吧。」趙甲第也笑了。
蔡姨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只是開車帶著他來到黃浦江畔,隨便將車停在一邊,走到江畔,趴在欄杆上,順手跟趙甲第要了一根煙。江邊風大,點了很久才點燃,一身傷痛的趙甲第只好陪著這位身份神秘的熟女姐姐趴在欄杆上吹風,他有個屁的瀟灑,抽根煙腸胃都疼,外帶臉上傷痕累累,狼狽得很,就差沒哭著求蔡姨好歹送他去醫院弄點紅藥水擦一下,以免破相。
「你挺不錯了,能一個人打這麼多人,還扛這麼久。」蔡姨抽著煙,臉上還有喝酒後的紅暈。
「湊合吧,掀翻了六個。」趙甲第撓撓頭道。
「他們幾乎每個人手上都有命案,而且每天都要接受專業搏擊訓練。」蔡姨笑容詭異。
趙甲第微微張大嘴巴,不敢置信。
「至於這麼拼命嗎?幹嗎不逃?」蔡姨笑道,望著黃浦江江面。
「我沒有想太多,只是覺得不應該逃,就不逃了。」趙甲第輕聲喃喃道,忍著痛抽菸。
「被打死怎麼辦?」蔡姨奇怪問道。
「那也就是後悔一下自己怎麼還是處男。」趙甲第咧開嘴笑道。
第41章 跳黃浦江
一個還在象牙塔篩選知識的早熟孩子,一個既像女神又像妲己的輕熟女,安靜地趴在黃浦江畔欄杆上欣賞外灘的夜景。趙甲第繞著她換了一下風向位置,點燃一根煙,他沒有菸癮,抽菸只有三種情況:被生活玩弄後的苦悶;無聊到排斥一切積極向上的活動;心裡忐忑不安。就像現在,緊張又不至於惶恐,類似當年跟謝思走在馬路上去牽手的前一刻。在趙甲第的世界裡,蔡姨是頭一個同時具備趙三金和王厚德兩種稀缺氣質的偉岸女性,形象高大到連他都要仰視,哪怕此刻站在離蔡姨只有十幾公分的地方,趙甲第還是很沮喪地感覺兩人是相隔在黃浦江兩岸,遙不可及。
「這座城市的十家大房地產商,有四分之三是他的。將近二十家工程承包商,除國企外,五分之四還是他的。」蔡姨輕聲道,她似乎太入神,沒有留意到趙甲第視線偷偷往她被圍欄擠壓出鮮明輪廓的誘人胸脯上瞄,她那雙似乎永遠能保持清澈無垢的眼眸浮現一抹恍惚,「大概在你剛出生的年代,一位老人說過這麼一句話:讓我們女的接班,不會挖祖墳。」
「大家族或者世家什麼的,我都沒什麼機會見識過,加上我一個理科生對政治也不感興趣,只知道三反五反和『文革』一系列事件把社會掀了個底朝天。改革開放後有錢人確實多了很多,但我身邊偶爾幾個富二代、官幾代,做人都還算厚道,不做欺男霸女的勾當,再者,我相信,有大出息的人多半都是野路出身殺出一條血路的好漢,這一點,我有一些發言權。」趙甲第輕聲道,沒敢把話說死,怕幼稚了,被顯然已經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很多歲月的蔡姨看輕。
「你的發言權來自你爸?」蔡姨笑道。
「差不多。」趙甲第苦笑道,深吸一口煙入肺,「我聽奶奶說我太爺爺是響馬性質的匪人,所以到了我爺爺這一輩成分就不好,比地主好不到哪裡去,奶奶當初吃了很多苦頭,所以後來做人特別實在。聽說我爸小時候讀書很厲害,不過家裡沒錢,小學五年級就不讀了,跟放牛娃一樣。他十五六歲的時候跟我爺爺吵了一架,離家出走,兜里揣著幾塊錢就單身一人跑東北去淘金,直到他給北京一戶大人家入贅做上門女婿前發生了什麼,他從沒跟人提起過,後來就相對順風順水了,不過估計也沒少吃苦頭。他從不穿T恤,再熱的天氣也都穿長袖襯衫,因為他有一幅很誇張的文身,從後背延伸到手臂,我雖然恨他對不起我媽,但拋開這點來說,他是個合格的父親,孝順的兒子,牛掰的商人,很彪悍的大混子。總體來說,他就是典型鯉魚跳龍門跳成功的男人,不知道是不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的緣故,他身邊的叔叔伯伯都差不多,很草莽,即便是京津圈裡頂著天生二世祖標籤的大叔們,也都低調得很。也許我就是曹妃甸的一隻井底之蛙,看不到多大的天空,但就現在而言,我還是覺得與其怨恨誰眼紅誰,不如多努力一點。我爸有一個死黨,他的名言是:『我就是窮人的孩子,能做的除了拼命還是拼命最後他媽的還是拼命,一定要讓我的孩子成為富人的孩子。』蔡姨,你看這話多實在,不過我做不到,因為沒動力,肚子裡也沒有那樣滔天的怨氣,我想做的能做的,就是偷著懶,好好過舒坦日子。理想很小,野心也很小,估計以後我的出息也會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