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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你曾說過,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我應了。”
“那只是玩笑!”低低的吼著,歐陽克現在十分暴躁,他從來不知道上輩子的糾纏會一直延續到今生,到底是哪裡出了錯?才會讓軌跡偏差那麼多?
“玩笑一詞只是你自己說的,我從未承認過。”或許一開始並未當真,但當自己那浮動的心思明了,一切就都不再是玩笑這樣簡單了。他想要他,只想要他。
掙了掙發現腰間箍住自己的手臂用力而緊緻,他根本沒有脫開的可能性。所以他只能無奈放棄任何掙扎,對著身後蠢蠢欲動的少女們搖了搖頭阻止了她們的救援。“黃藥師,我一直都知道你從不為世俗禮教束縛,但你也不能、不能做這麼驚世撼俗的事情吧?”
“驚世撼俗?”嗤笑一聲,黃藥師緊緊鎖住了歐陽克的目光讓他瞧見其中的輕狂,“不過只是恰巧是你罷了,這與其他夫妻有何不同?”
夫、夫妻……歐陽克承認,這個字眼很嚴重的驚嚇到了他,以至於讓他有那麼一瞬間差點暴走。“什麼叫恰巧是你罷了?你能不能別把事情說的這樣輕巧?你是個男人,我也是個男人,我們之間該成為好友、知己、至交,而不是、不是……”不是了半天硬是沒辦法把夫妻二字說出口,最後也只能咬著牙該了言語,“你想的那種關係!”
“有何不同?反正……”說到這裡,黃藥師突然停了下來,眸光中帶著淺淺的笑意從歐陽克的身上緩緩掃過,直把人看的不自在了才繼續開口,“該看的不該看的都看過了,該做的不該做的也都做過了。別忘了,在你昏睡之中是我在照顧你。”
“……!!”直到現在,歐陽克才猛然想起自己一直以來忽略的問題:他昏睡了十二年,醒來時儘管身體虛弱了點但營養卻絲毫不差的,這時候沒點滴,那麼補充營養的東西勢必從口中進入,對於如何給昏睡中的病人餵東西這種事情他是真的不想細想了。而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那就是淨身,而石洞只准兩人進入,所以不是叔父就是黃藥師……哦,歐陽克掩面無聲哀嚎。
“能讓我一個人安靜的呆會兒嗎?”
黃藥師挑眉,壓低了的語氣蘊含著危險的氣息:“你想逃?”
“這不是逃不逃的問題?而是……”咬了咬牙,歐陽克的眉頭幾乎擰到了一起,“總之,我想安靜會。”
黃藥師沒有動,只是看著歐陽克,許久許久,直到空氣都被染上了寂靜的荒涼時,黃藥師終於鬆手,“別想逃。”因為他已經追逐了許久,該得到結局了。
留下了一句話後,黃藥師驀然離去,餘下的雅間中,歐陽克有些無力的揮了揮手讓詩兒等人退下,等房間內只剩下他一人時才放任心底的不安蔓延。
他在害怕,不僅僅是因為他認定的關係逐漸改變的關係,還有上輩子的遺留問題,他沒忘記,那個時候正是在知曉那些不該存在的感情之後不久他就死了。並非他多心,只是經歷太相似了,相似到讓他不得不多做聯想的地步。
輕悠悠的一聲嘆息在房內響起,歐陽克掩面遮住滿眼的疲憊,他不明白,為什麼事情總是喜歡和他的規劃背道而馳,他更不明白,為什麼他吸引的都是同性的目光?!
“還真是天意弄人啊……”
是他太遲鈍嗎?相處了那麼久竟沒瞧出半點端倪。可是這能怪他嗎?在他的認知中,男人和男人可以是好友是兄弟是知己是各種各樣的關係,唯獨沒有情人這個選項,更別談這其中還有和他有著血緣關係的至親了。所以說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把他拋來拋去不說,現在還給他亂牽紅線,是嫌棄他杯具的不夠嗎混蛋!
重重的拍了下桌子,歐陽克只恨不得借酒消愁,只可惜他不是這種喜歡借著醉意逃避的人。是問題就該解決,尤其是感情問題越托越麻煩,可是、可是!對方是黃藥師,那個說一不二意志堅定的男人,他說拒絕有用嗎?他如果說只想繼續當朋友的話會不會把那人給氣瘋?
“啊。”
煩躁的叫了一聲,抓了抓發,歐陽克快抓狂了。他就不明白了,為什麼對他傾心的不是姑娘家而全是男人?……好吧,他承認有過女人對他含羞帶怯的拋媚眼過,但他都沒感覺罷了。不過若早知道事情會發展到這種地步,就算沒感覺他也肯定娶個回家杜絕麻煩了。
要不,和叔父說?
這個想法才浮現就被歐陽克全力打消了,他可沒忘記自家叔父和黃藥師之間十幾年不變的爭鋒相對,若是給叔父知道了還得了?不死不休都嫌太淡定了,他可不想煩上添煩了。但是,這種事情不是他想瞞就能瞞著的啊,詩兒那群丫頭的嘴巴他可以想辦法堵住,可黃藥師的他堵不住啊。他至今都還記得當初這人直接一張帖子上門提親的事情呢,把叔父氣的夠嗆。現在這玩笑成了真,叔父還不拼命才怪。
那該怎麼辦呢?不能跟叔父說又瞞不住,他唯一能做的好像只有……逃?不行不行,歐陽克再次的否決掉自己的想法,別說逃不掉逃的掉這個問題了,縱使逃了也是一時而非一世,甚至還很可能弄巧成拙了。所以,到底怎樣才能兩全其美?
這廂,歐陽克煩惱的差點愁白三千青絲,那廂,罪魁禍首卻離開了客棧進入了一處莊園見了某人,不等對方開口就直接開門見了山:“我說了。”
砰——
方桌被拍散了架,那人轉身,赫然正是歐陽克正猶豫究竟該不該隱瞞的歐陽鋒。而歐陽鋒對於黃藥師那沒頭沒腦的話卻是瞭然於心,此時他眉眼間全是怒火,滿臉陰霾:“他是歐陽克!”只會是歐陽家的人,而不可能成為黃家的。
歐陽鋒的話外之意黃藥師自是明白,只是,他扯唇嗤笑,眉梢眼角全是濃烈的譏諷:“而你,是歐陽鋒。”所以你永遠只能是他的叔父。
黃藥師的話徹底引燃了歐陽鋒心中的怒,猛然沉下去的臉色冷冷的把空氣都凍結成冰,氣息尖銳若蓄勢待發的箭,直直的指著黃藥師:“自小到大,克兒一直在我庇護下成長,他的生活之中只有我的存在。而你,黃藥師,你憑什麼搶走他?”
憑什麼?黃藥師睜眸,和歐陽鋒四目相對,眼中的篤定是那般理所當然,低沉的話語落地有聲,“憑我是黃藥師。”而黃藥師對歐陽克的重量,是無人可以忽視的。
嗤笑一聲,歐陽鋒的眼蟄伏著蛇類的陰毒,仿若盯住了獵物的毒蛇,下一秒就將張開染上劇毒的獠牙:“你不要太托大了,他對你不過是好友之誼!”
“你又如何?不過是叔父。”
不相上下的冰冷碰撞,兩人互不退讓半分死死咬著對方不願鬆口,黃藥師和歐陽鋒,都是同樣驕傲而強勢的人,永遠都不會知道何謂妥協。他們看上的人,唯有得到一途,他們不會也不允許出現其他結果。
許久,直到空氣中的死寂染上了實質性的重量壓的人窒息,黃藥師才驀的開口,硬生生撕裂了這一室沉默。“歐陽鋒,你知道他是不可能也不允許讓自己和你在一起的。”因為那個人在某些方面是如此倔強,從不讓自己走出自己畫上的那個界限。
歐陽鋒臉色愈發冷了,但這次卻沒有反駁,因為黃藥師說對了,他正是知道那個人不會允許他們在一起他才一直隱忍著,本只想當個稱職的叔父,或許還可以是稱職的爹爹,但當那人要求改變時,所有的克制都付諸流水。明知道這並不是那人的意思,但他還是忍不住放縱了自己,最終困住了自己。
“他也不會同你在一起。”看了那麼久,他又如何會不了解那人呢?那人看似溫和實則異常固執,看似隨和其實非常不喜歡改變,認定的事物就死磕到底。所以,在他為黃藥師定位好友時就註定了他不會讓黃藥師越過那條界限。在這一點上,兩人其實在一開始都已經輸了。
歐陽鋒說的黃藥師也沒反駁,正如歐陽鋒了解歐陽克一樣,黃藥師同樣了解。只是,了解不代表一定要照著做,他願意縱容那人做所有的事情,哪怕是顛覆天下,唯獨不願放了他。他想得到那個人,這是他黃藥師的執念,如同瘋魔一般的執念。為此,他願做出妥協。
“你了解他。”
歐陽鋒垂眸,之前的怒氣就好像只是一個幻影般消失無蹤,餘下的是晦澀不明的複雜:“你也了解他。”
等歐陽鋒說完這句話後,似達成了某種協議一般黃藥師轉身離去。——正因為了解,所以才知道唯一可能取勝的方法,是合作,也是牽制。
若是一個人的份量不夠讓那人改變,那麼便再加上一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