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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少年少女相諧離去,獨留下被燈光籠罩著閃爍微光的湖面,微涼的晚風吹過,滿地寂靜。
另一邊,趙德芳回去後第一時間就去找了龐籍,見到的是坐在案桌邊細細讀著摺子的男人,微嘆一口氣,趙德芳上前就把摺子從那人手中取了出來,合上後啪的一聲拍在桌面,只等那人抬頭看向自己後才開口,略帶著無奈和無人知曉的心疼。
“難得出來,你就不能給自己放幾天假?”
低頭看了一眼被按住的摺子,龐籍再次抬頭眉頭微皺:“你以為這是出來遊玩的嗎?還放假?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近朝廷可是熱鬧翻了,主戰主和吵得不可開交,你唱著白臉倒是容易安撫,我這邊急件的數量就看的眼花了,若是不好好周旋能行嗎?”
“當初我就不贊成讓你當那個惡人的,偏偏你不肯聽一意孤行。”頓了頓,趙德芳的目光放在了那一疊文書上面,“你先去休息,這些我幫你處理。”
有人處理那自然好,反正這也不過是一些無事生非的人的無病呻吟,隨便誰來安撫都一樣。只是對於趙德芳的話,龐籍不得不給出一個表示鄙視的白眼:“我不做這個惡人難不成你來做?你覺得有人會信嗎?”這人可是皇上的生父,有人會信老子反了兒子的政權?別開玩笑了,新皇繼位後,這人的地位就等於是太上皇,沒人會相信有人會毀了自己這樣的權勢。
“那就直接將那些貪官污吏連根拔起,誰都不需要做那個惡人。”把人拉離了案桌換自己坐下,趙德芳開始依照前言那般幫著龐籍處理公文。
隨意找了張椅子坐下,龐籍稍稍舒展了一下四肢放鬆的喝起了茶:“貪官污吏這種東西就跟雜糙一樣,無論你怎樣燒總會很快又冒出新的,還不如把這一批掌握在手中來的實在,省時省力省時。”
“可是你很累。”是啊,省的是皇上的是朝廷的是他的力氣時間,可這些省下的卻全部壓到了這人的身上,既要小心周旋讓那些人一直信任他還要不著痕跡的去約束那些人的行為,這種事情說說簡單,做起來卻總會令人疲於應付。
“沒辦法,天生勞碌命。”有的時候他也會想,若是當初不好心的救下那個少年,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了?他會不會現在已經告老還鄉和自家孩子一起過著普通平和的生活?只可惜這一切都只是想想罷了,假想之所以是假想,正因為它永遠都不可能成為現實。
批閱公文的手頓了頓,趙德芳垂眸,視線落在了摺子上卻模糊的一個字都看不清楚,眼前浮現的唯有這人的眉眼,無論是喜是怒,有關於這人的一言一行他都牢記心上,哪怕僅僅是一個挑眉的動作他都不捨得忘記,他想,他是對這人著了魔,所以才無法放手。
“無論如何,在我有生之年我定保你一世平安。”這是他的承諾,趙德芳的承諾,不是八賢王不是其他什麼,僅僅是身為趙德芳本身給出的承諾,剝除了所有的浮華,獨留下最本質的自己來做出保證,這也是他唯一能夠給予的。
“免了,阿閒他們你還是自己帶著吧,別和這次一樣一個不小心就差點把自己給交代了,到時候可就滑稽了。”
聞言,趙德芳只是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他知道這人根本沒聽出他話語之中的意思,他也沒想過這人能夠聽出來,儘管曾經也期待過,不過這樣也足夠了,做人不能太貪心,太貪心,就會什麼都得不到。
☆、第 21 章
高麗使節的案子在最終期限之前還是被破解了,結果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竟是遼人的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不過,無論如何,這個真相卻是反而更快更緊的促成了高麗和宋國的聯盟,這結果也總算讓龐籍鬆了口氣。只是,這口氣還來不及完全落下,京都就傳來急件,說是龐飛燕龐三小姐離家出走了。
“真是胡鬧!”沒想到自己擔心的事情真的發生,龐籍怒極拍案,“龐林,你們怎麼也不看著三小姐讓她亂跑?”
送信過來的龐林連忙請罪:“是小的們無能,請老爺降罪。”
“罷了。”自個兒女兒的性子他也是知道的,這些人看不住也著實怪不得他們,畢竟主僕有別,這些人哪裡敢時刻注意小姐的行蹤?“多派些人手在京都和廬州之間的地盤尋找,注意周邊的一些小村莊。”
“小的已經派人四處打聽了,一有消息立即急報。”
“嗯,你先下去歇息吧。”
“謝老爺。”
等龐林退下後,趙德芳望著那個揉著額頭皺眉的男人出聲安撫:“你也別急,飛燕也大了,該懂得保護自己的。”有時候,這個人對那幾個孩子的重視讓他忍不住嫉妒,是否有著這麼一天,那人也會因他而如此擔心坐立不安?
“是啊,飛燕也大了心思活了,一直以來都是我太寵她了,以至於讓她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分寸,在這種時候離家出走太不像話。”不僅僅劉太后對他一直虎視眈眈,那些個八賢王黨之中也並不都是和你明來明去之輩啊,有些人總是把正義當作藉口做著見不得光的事情。
“放心吧,若這邊有什麼消息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的,那個人那邊也一直有人盯著,有什麼行動我們便會知曉。”
“暫時也只能這樣了。”輕嘆了口氣,龐籍只覺得可憐天下父母心啊,自從自己當了爹就為幾個孩子操碎了心。
元英一意孤行入了軍營從底層做起、書燕為了自己為了龐家嫁入深宮、飛燕太過任性喜歡亂跑,還有阿煜,竟然說什麼要學他一般深入敵營從內部控制敵人於是跑去請旨求皇上給他個閒職做掩飾,皇上也是,竟真應了阿煜的胡鬧,還封了個安樂侯給了封地,自此阿煜乾的那是比他還出色啊,現如今誰人不知安樂侯是個欺男霸女的惡棍?思來想去,“還是惜燕最乖巧了。”
輕笑一聲,趙德芳從奴僕手上的茶盤裡面端過一杯新茶遞給了龐籍,笑意在眉梢擴散:“兒孫自有兒孫福,你也別太操心了。”
接過了茶杯,龐籍聞言給了一枚白眼:“不是你的孩子你自然說的輕巧了。”
趙德芳臉上的笑意更濃了,為自己添了杯新茶之後才開口說到:“你以為興沖沖的跟著你家阿煜和飛燕亂跑的是哪家的孩子?”誰不知道八賢王和龐大人勢同水火,可他們的孩子卻詭異的混到了一起?甚至還有人做出了祈兒會如此是給他這個爹當臥底的這種荒謬的猜測,當初他聽了可是笑了整整半宿。
被趙德芳這麼一說,龐籍非但沒有放鬆反而眉頭皺的更緊了,說到祈兒這個小王爺他的腦殼子就一陣陣發疼,“你就不能管管他嗎?祈兒也有十六了吧?男女之別總該懂了,別整天到我面前來胡言亂語。”
從八歲到十六歲,整整八年的時間,那個小孩竟然還整日裡嚷嚷著叔叔爹爹這個稱呼不肯換,更甚者一直沒忘記那個把他當“後母”的荒謬想法,然後平日裡玩的孟不離焦的三個孩子就開始就著這個問題吵,每次都讓他哭笑不得。
“你又不是不知道祈兒只肯聽你這位叔叔爹爹的話,對於我這位親爹可是愛理不理的。”
看著趙德芳那故作哀怨的臉,龐籍給予的僅僅是冷冷的一哼:“趙德芳,你和我少說也相識八年了,你和祈兒的相處模式我不敢說十成十的摸透但起碼也有七八分了,只要你吩咐的他敢不聽?我一直都很懷疑他會這般做是否是你的主意。”這人愛玩的性子他可是知道的,雖然在外看來這人儒雅溫和一派正氣,但到了他面前就是一完全的無賴了。所以說他到底做了什麼孽才會遇上這令人頭疼的一家子?
“你能這麼了解我,我真的很高興。”其實吧,這件事也不能怪他,你說他本來好好的,和世間正常男子一樣愛的是溫香軟玉,要不然也不會有皇上和祈兒了不是?可誰知道上天讓他遇上了這人,在祈兒無心的童言童語之下竟真漸漸起了心思。既如此,祈兒也該為此負責為他這個爹爹謀取福利不是?雖然他不求真的能夠和這人共度白首,但也想著能夠更加的靠近一些,能夠時刻感受這人真實的溫暖。
“……你這是承認了?”他還以為這人會顧左右而言他然後順其自然的轉移話題,或者直接端個無辜臉給他否認掉,誰曾想這人竟真承認了還承認的如此理所當然,果然,人無臉,天下無敵。
厚顏不厚顏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世間總會有那麼一個存在可以讓他忘卻所有的原則,只需要視線相對,天地間就只剩下那一人的盈盈淺笑,再也容不下其他。“說正經的,你真的不考慮一下遂了祈兒多年的心愿?”
“……”有那麼一瞬間,龐籍內心除了那一排拉長的黑色點點之外什麼都沒有,他的目光幽幽,盯著那個笑的一派風雅的男人突然間覺得,他的手癢了。“這就是你的正經事?”為什麼每一次和這人說話總會讓他產生一巴掌呼過去的衝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