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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的筆直遠望天際的獨孤求敗並未馬上答話,只是沉默著看著太陽最後一絲光亮緩緩沉默,拉開了整個天空的暮色。

    是啊,為何?縱使是這個人格的獨孤求敗也忍不住去想少年的問題,正如少年說的,他一開始本就是為了培養一個對手,少年的身手也確實不是他諷刺的那般不堪,反而很好,比江湖上許多成名之輩更好,但他卻興不起比一場的欲·望。

    見獨孤求敗背對著自己不說話,景雲眼中閃爍幾絲微光,有些遲疑又帶著矛盾的肯定。“爹,是擔心傷了我嗎?”

    所有的劍客都是這般,一旦手握長劍便不計生死,不是殺了對手就是自己被對手殺了。而這人……雙眼漸漸的開始迷離,景雲至今都記得那傷了他的紫薇軟劍被毫不猶豫的棄之深谷的結局,所以,爹是不想殺了他才拒絕的嗎?

    獨孤求敗的身影頓時一僵,冷斥之聲幾乎在景雲的話音落下之時就出了口:“休得胡言!執劍之人豈會擔心劍會傷人?”

    “……”爹爹,你真的不知道你這般特意提高了音量帶著幾分急迫的話語等於是在肯定我的猜測嗎?惱羞成怒什麼的爹爹你別鬧了,坦白一點會死嗎?!  

    “是是,是我胡言,我知道自己的身手太不堪入不了爹您的法眼,以後絕不再提此事了。”惹怒了對方要記得給對方順毛,此為景天和第二人格·爹爹相處的不二法則,比起那個愛抽風的人格,其實這個人格要更好伺候來著。“爹,我們走吧。”

    獨孤求敗頓了頓,便順著少年的話轉身邁起步伐離開,略矮一些的少年笑眯眯的跟上,他的身後,比少年略矮一點的大雕也一搖一擺的撐著龐大的身軀跟了過去,兩人一雕,在剛剛降臨的暮色之中組成了一條直線,緊密到不可拆分。

    是的,就連景雲也以為這輩子大概真的只能和抽風爹爹說的那樣兩個人加一隻小丑陪伴到老了,畢竟論軟磨硬泡的韌性他只能向他老爹認輸,不娶妻便不娶妻吧,和家人一起當個不婚族其實也不錯,真有生理需求了大不了偷偷逛花樓唄。

    但上天似乎特別愛開他玩笑,只是一場陰謀,一場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陰謀,他認為的這種緊密就被擊潰,從此支離破碎。明明上一秒他還和爹和小丑一起說說笑笑氣氛融洽,但下一秒,莫名的人喊著莫名的正義糾纏上他們,隨之而來的利器破空,他卻已經視線模糊到連爹爹和小丑的輪廓都看不清了。

    有些呆滯的緩緩低頭,胸前,染上了血紅的箭頭在空氣之中閃爍著逼人的寒光卻如此清晰,在這種季節意外的冷。景雲扯起唇角笑了笑,又一次死亡嗎?他還以為這輩子他可以活到自然死呢,和爹爹、小丑一起。  

    “景雲——”

    再也支撐不住的冰冷被擊潰,剩下的唯有深到極點的恐懼。獨孤求敗這一生只求一敗,但他從沒想過最終他會敗在意外這兩個字上,敗的如此慘烈如此的痛到麻木。

    嘴角的弧度掀起了一些,景雲感覺到自己被擁進了那個熟悉的懷抱之中,痛苦嗎?他想是的,正如前面兩次的失去那般讓他恐懼死亡後的空曠,上天似乎特別鍾愛他,每一次重生都會讓他得到些什麼,每一次死亡又必定會讓他失去些什麼。“爹,這個你還是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呢。”

    抱著少年的手越發用力,獨孤求敗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失去這個人。“為什麼要擋?”你應該知道,縱使你不擋,我也並不會死。

    “是啊,為什麼呢……”低低的呢喃幾乎才出口就被風吹散,目光渙散的少年氣若遊絲,“大概是因為太在意了吧。”他記得有個人曾經說過,他這人就是太在意身邊的人了,正因為這種在意,才往往會看輕了自己的重量,才會顯得如此愚蠢。

    是誰說的呢?好像很遙遠了記不清了呢,應該是個對他很重要的人說的吧,要不然怎麼會說的如此了解他呢?他這個人啊,的確,對於在意的人太過於感情用事完全不知道用腦。比如師父,比如爹,比如小丑……明知道那張紙條很可能是一種陷阱,但他依然照做,只因為那時的他只要有一點希望就可以讓他義無反顧,縱使只是一場枉然也好;明知道爹不是幾支利箭能夠殺了的,但他還是腦子一熱縱身擋箭,只因為他發現這些圍攻他們之人都不是泛泛之輩他受不了那個萬一;明知道小丑並不是空有體型的愚笨大鳥,但他還是忍不住擔心它是否會死在這一場箭雨之中。  

    或許這只是一種愚蠢,但誰也挽救不了他的這種愚蠢,死一次、兩次、三次……無論多少次,若不讓他渡過奈何橋,不給他喝下孟婆湯,他就必然改不了這種根深蒂固的愚蠢。

    身體愈發的冰冷,比起上次莫名其妙就死去,這一次的過程似乎要緩慢許多,他能感覺每一次呼氣之後體內流失的生命,他能感覺到體溫正一點點的從自己身體上剝離,他能感覺到自己仰望天空的視線愈發空茫……“爹,別浪費內力了。”或許是迴光返照,景雲發現自己說話起來儘管低弱的可以但卻很連貫,“儘快幫我找個便宜娘親吧,要不然老了會沒人陪,還有小丑,別叫了,好難聽,怪不得你之前怎麼也不叫呢……”

    聲音越來越低弱,緩緩的閉上了眼,最後一絲意識終於被剝奪,少年如同熟睡一般,面容安靜而祥和,甚至嘴角還掛著一絲淺淺的笑,和之前他見過的許許多多次的笑容一般,卻再也無法令他的心平靜下來。

    男人的面容並不見絲毫的悲傷,漆黑的眸麻木而空洞,嘴裡的話語輕輕的緩緩的,在空氣之中響起,平靜到詭異。“明明答應陪我到老的,景雲,你失約了呢。”  

    從來不叫的小丑似明白了自己的失去,並未聽從景雲的遺願停止叫喚,一聲聲鳴叫聲直衝天際,嘶啞而尖銳,龐大的翅膀張開,巨大的風掃的周圍持箭之人難以站穩。

    “獨孤大俠,令公子的事情實屬遺憾,但還請獨孤大俠以大局為重。”同樣被圍困住的一些人目睹著這一場悲劇,內心雖然感到遺憾但眼前的情況可容不得悲傷,他們需要獨孤求敗的幫助才能脫困,總不可能因為一個人死就要他們一起死吧?

    “大局?”突兀的,獨孤求敗笑了起來,似聽見了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話一般,笑到瘋狂,“什麼是大局?你們的性命?還是天下?”

    低低的問題在眾人耳邊迴蕩,語調柔和而平靜,卻無法讓人心安。那一點點擴散的瘋狂,如同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他們的咽喉,無論是圍攻的還是被圍攻的,心底逐漸的掀起了濃稠的不安。

    沒有回頭看其他人一眼,獨孤求敗只是小心翼翼的抱起了已經失去了呼吸的少年放置在一顆粗大的樹邊讓少年靠在樹上,如同少年並未死去一般細心的幫著少年理順了那凌亂的髮絲。“小丑,照顧好景雲。”

    一聲鳴叫,大雕搖擺著身體衝到了少年的身前為少年擋掉了所有的羽箭,而孤獨求敗,深深的凝望了一眼少年後,起身,一步步走向了人群。  

    沒有去看那些人驚喜的神色,甚至沒有去管那些直直she向他的羽箭,實際上他也不需要管,因為所有人都看見,那些羽箭在靠近男人還有兩三丈之時就如同碰上了透明的氣勁被係數折斷。

    被困的人們看見了希望,能夠達到如此境界的高手,足以以一當百,他們有救了!

    “獨孤大俠,您的劍……”

    眾人聞言看去,果真看見那柄被當成獨孤求敗標誌的重劍已經被遺棄在地,而獨孤求敗此刻,手中無劍。

    就在眾人在一起焦急起來時,那些躲避在暗處的弓箭手慘叫連連,就似被不知名的東西襲擊了一般,每人的咽喉竟都被齊齊割斷,速度之快令人驚悚,甚至連血液都是在人死後才驀的噴出。

    一次慘叫,預示著下一個生命的盡頭。站在那裡的獨孤求敗瞬間就成了收割生命的死神,不僅僅讓敵人害怕,甚至那些把他當成救命神的人也掩飾不住心底的驚懼。

    當一個人能夠僅僅憑著氣勁殺人,這個人該有多麼厲害啊;而當這樣的高手能夠用如此平靜的神色殺了一個又一個的人,又該是多麼可怕。所有的人似乎都開始有所覺悟,那個少年的死放出了一隻可怖的野獸,所幸,這隻野獸是他們這邊的。

    只可惜,那些人放心的太早了,既然是野獸,又如何會幫助人類?更何況還是一隻失去了所有陷入了瘋狂的野獸。當男人斬盡了圍攻著他們的數百人,回首,那雙被鮮血染紅了的眼眸靜靜的看向了一開始說話的那人,語氣淡淡,辨不出喜怒。

    “你說大局為重,你可知道,我的大局為何?”突兀的笑了笑,是真正的笑而不是那種皮笑肉不笑的冷笑,還帶著深刻入骨的溫柔,甚至連眼眸之中也染上了濃濃的柔和,似想起了什麼,令他眷戀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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