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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有事沒說,一件對我而言更重要的事情。”
“是。”點了點頭,陸小鳳最愛美酒,但此時此刻,美酒在前,他卻連看一眼的心思都沒有了,“就在一個時辰前,你的師父昏迷。”
沉默,在剎那就彌散了整個空間,落在身上,空空落落的難受。陸小鳳知道,眼前的少年最重視的便是他的師父,此刻這種消息對他而言將會是難以承受的打擊。
唐景雲張了張嘴,他想笑著說“陸小鳳你別開玩笑了,師父那麼厲害怎麼可能和其他人一樣中了他人陰謀詭計?”,但他笑不出來,因為他知道,哪怕陸小鳳愛開玩笑也絕對不會拿這種事情來開玩笑。
嘴開開合合,咽喉之間的乾澀如同有火苗再迅速蔓延,燒的他疼痛難耐。唐景雲眨了眨眼,盯著陸小鳳,一個字一個字說的異常艱難,“你說,師父也遭遇了那些人的事情?”
“是。”這個字說的同樣艱難,陸小鳳擔憂的看著唐景雲,“景雲,你先別急,我們……”
“陸小鳳,告訴我,你已經對此事有些頭緒了。”
平靜的語調平靜的目光,卻讓陸小鳳聽了忍不住鼻酸,那種最忐忑的期待,才是最磨人的等待。世上,還有什麼事情能夠比得上朋友的悲哀更令人難受?
“事情發生後,我就和一個朋友著手去查了,發現你師父他們的症狀在某本醫書之中略略提過,似乎和苗疆那邊一種蠱毒有關。”
蠱毒,他自然知道這種東西,但是這都不是他現在關心的,他在意的是,“有解嗎?”他的師父,他絕不會讓師父成為他人手中的傀儡。
“還不知道,我們正打算去苗疆了解一下。”爾後便聽見了峨眉掌門人昏迷的消息,他就急急忙忙的找來了。
“陸小鳳,拜託了。”
這是第一次,少年如此慎重其事的說著請求,但陸小鳳卻發現,自己還是更加喜歡少年用懶洋洋的語氣說著令他跳腳的話語。悲哀的色彩,並不適合眼前之人。
“定不相負。”
說完,陸小鳳就離開了,畢竟這種事情越早越好,時間不多,他必須在十天之內尋找到解藥,起碼,可以延遲那蠱毒發作的辦法。
而唐景雲並未跟去,他回了峨眉,明明才離開幾日,峨眉卻已經被籠罩上一層悲愁。
“唐師兄!”守門的弟子在看見唐景雲後驚喜的叫了出來,此時此刻,也唯有這位最有資格繼承峨嵋派的人回來才是峨眉門人最好的定心丸。
“嗯。”
淡淡的應了聲,唐景雲就穿過了門欄走了進去,並沒有疾馳,而是一步一步走的十分緩慢,想要儘快見到師父了解師父的情況的急切,和不敢見師父生怕聽見師父噩耗的忐忑,兩種矛盾的情緒融合,這讓唐景雲每一步都走的那般沉重。
越靠近獨孤一鶴的房間越安靜,直到來到門口,唐景雲就看見了緊蹙著眉頭的孫秀清和石秀雪,兩名少女一見到他後,終於忍不住悲傷撲了過來緊緊抱著他哭泣。
“大、大師兄嗚嗚……是我不好,我沒有照顧好師父……”哭的兇狠,石秀雪抽泣著連話都說不連貫。孫秀清更是一個勁的哭,就似孩子找到了父母,終於憋不住滿心的悲傷和害怕。
“別哭。”輕輕扶著兩名師妹的發,目光落在了躺在床上無聲無息的師父,唐景雲驚訝的發現自己的心在此刻是如此平靜。“師父不會有事的,不哭。”
“真的嗎?”抬起紅腫的眼,石秀雪跟抓住了最後一根稻糙一般,眼中的希望全數寄托在了唐景雲的身上,“大師兄,師父不會有事嗎?”
就連孫秀清,此時也緊緊的盯著唐景雲,滿臉期盼。
“不會。相信大師兄,嗯?”
“嗯!”兩人用力的點著頭,石秀雪擦了擦眼淚,“我相信大師兄的話。”
“乖。”再次撫了撫少女的發,唐景雲鬆開兩人往前走了兩步來到床頭,靜靜的看著除了那微弱的呼吸之外猶如死去一般的師父,“秀清,把事情的過程告訴我吧。”
“嗯。”平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孫秀清開口時的聲音還是帶著幾分嘶啞,“那一日,大師兄你拉著西門吹雪走後葉孤城也走了,師父的情緒也不是很好,一直閉門不出也不准我們進入,直到我們覺得不能繼續這樣下去,必須讓師父吃點東西,但是去敲門卻怎麼也得不到回應,擔心之下推門而入,師父已經昏迷不醒了。”
“你是說,師父是獨處時突然昏迷的?期間沒任何人進來?”
孫秀清細想了一下,和石秀雪對視一眼後確定的點頭,“的確沒人,因為擔心師父,我們幾人一直住在對面幾間廂房裡面,若是有人,我們必定知曉的。而且師父也不可能放任陌生人靠近啊。”
“是啊,師父是不會讓陌生人靠近的。”低低的重複著這一句話,唐景雲緩緩的閉上了眼睛,遮住眼中的悲哀。“你們能確定師父昏迷的時間嗎?”
“大概能,因為我們每隔一段時間便會來敲門詢問一下。”
“你們去幫秀真她們安撫一下其他弟子吧,這裡有我就好。”安撫峨眉弟子本是他該做的事情,但他現在,除了親眼確定師父還有呼吸之外什麼都不想做。
拉住了想說什麼的石秀雪,孫秀清朝著她搖了搖頭,“我們知道了。”便拉著石秀雪一起朝著門外走去,在和西門吹雪擦肩而過時,孫秀清咬了咬唇,“能請西門莊主借一步說幾句話嗎?”
西門吹雪的目光從唐景雲的身上轉移了過來,盯得孫秀清渾身發冷後才沉默著走了出去,一直到離開房間遠了,才開口,語氣毫無起伏,冷冰冰的沒有溫度。
“何事。”
“西門莊主。”孫秀清也不介意西門吹雪的冷漠,她在意的也唯有自家人而已,“大師兄和師父自小便感情深厚,此次師父遭遇變故,我擔心大師兄他撐不下去,我們師兄妹幾人力量薄弱勸不住師兄,還請西門莊主多多照看一下。”
她了解大師兄的性子,正如他當時以為師父死後衝動無謀的報復一般,只要遇上師父的事情大師兄就毫無理智可言。她擔心,到時候大師兄想不開撐不下去,而她們七個,誰都不是大師兄的對手。儘管不甘心,但此時此刻,也唯有西門吹雪可以拜託了。
西門吹雪沒有回答,甚至連看都沒有看孫秀清一眼就轉身朝著那個房間走去。但孫秀清知道,這個冰冷似雪的男人這是同意了,儘管西門吹雪這人性子太過於冷漠,但對大師兄的事情還是上了心的。
十天有多長?唐景雲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似乎等待了有一生的時間。外面的世界如何陰謀他不知道,守著一個小小的房間,守著那微弱到幾乎會被忽視的呼吸,守著他那方支撐著他的世界的天地,直到最後的時間一點一滴的滑過,心中的希望也一點點的沉沒。
☆、第四十二章
作者有話要說:疲憊的閉上了眼,一片黑暗。唐景雲覺得自己用盡了力氣才勉強的提起了嘴角邊的那一絲弧度。“秀真,和師叔他們一起帶著其他弟子先避一下吧。”
沉默了下,馬秀真才輕輕的頷首,“好,我這就去。”沒有去勸說唐景雲一起離開,因為馬秀真知道,他的大師兄無論如何都不會離開的,哪怕,再過不到半個時辰,師父可能就再也不是師父,可能會發狂親手殺了大師兄。
順從的離開,卻在安排好後再一次的回來。三英四秀,七個人,一個都沒有離開。他們是峨眉弟子,但他們更是師父的徒弟大師兄的師弟妹,又豈會在這種時候離開?
“你們離開。”這句話並不是對三英四秀說的,而是對一直守在這裡的西門吹雪和隨後而來的葉孤城說的,唐景雲緩緩的呼出了一口氣,漆黑的眸中平靜到詭異,“這是峨嵋派的家事,我不希望有外人存在。”
但縱使如此,西門吹雪和葉孤城卻皺著眉沒有離開,他們並非愚蠢之人,到了這個時候,又如何猜不透這個少年的打算呢?只是啊,他們並不打算放任。痛苦也好絕望也罷,他們都不允許這個少年隨著他人一起離去。
“不走,也好。”沒有動怒也沒有堅持,唐景雲依舊安靜的看著床上躺著的獨孤一鶴,“能答應我一件事嗎?”頓了頓,沒有等待兩人的回答就繼續說了下去,“找出那個人,殺了他。”
沒有說那個人是哪個人,也沒有說那個人究竟是什麼人,但唐景雲知道,身後不足一步的兩個男人都聽的明白。他也不知道哪裡來的這種篤定,但他就是覺得,他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