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頁
“衛家?”王公子挑眉打量著甄文君,咯咯一笑道:“那衛家女郎的貼身婢女可沒有你這好姿色,我記得是個面目可怖的醜婦。小娘子雖帶著面紗,卻也看得出是一副花容玉貌。性子還挺剛烈,我喜歡。”
這王公子嘴上抹油,手還不老實,一伸手就要扯甄文君的面紗。甄文君一把將面紗按住,原本在一旁寒暄客套的謝隨山等人也注視了過來,聲音陡然冷了三分,威嚇道:“王川!衛家的人你也敢動!你是活的不耐煩了?”
“哎喲喲,別說你這衛家人的身份真假未知,就算你真是那衛家女郎的婢女又如何?這是南崖鳳溪,不是你們平蒼!”王川這兩日心裡也窩著火,原本一樁在天子面前長臉的好事兒硬是被長公主和衛家攪和黃了不說,他們王家也成了南崖眾矢之的,只能投靠長公主這顆大樹。甄文君今日一直跟在衛庭煦身邊,他又豈會不知甄文君的身份。只是王川不敢拿衛庭煦和長公主如何,但衛庭煦身邊的婢女他總能尋尋晦氣。區區下人還敢對他大呼小叫,真當他王家好欺負!
王川喝得腦子一團混沌,只顧得撒氣。見王川的手勁兒不松反倒攥得更狠,這廝擺明了是要找自己的麻煩,只靠嘴說的話她一時半會兒掙脫不了。王川不停地打酒嗝,能夠站在這兒都是借了甄文君的力。甄文君忽然換上了笑臉靠上來,對王川道:
“王公子莫生氣,我知道這兒是你們鳳溪。你看,這是什麼?”她將茶杯托到他眼前,王川的目光被吸引過去,甄文君將茶杯降下,他腦袋跟著低上去。
“這他媽的不就是個茶……”
話沒說完,甄文君一個杯子敲在他腦門上,王川被敲個正著,雙眼一番意識升天,身子立馬塌了下去。甄文君拉著他嘴上說著“公子喝多了,快歇歇吧”,將他扶到一旁坐下。王川一身的酒味的確像是醉倒了,身旁的人也未多疑。
甄文君知道謝隨山在看她,但她無論容貌或是聲音都已經和三年前有所不同,謝隨山也未必能認出她來。甄文君告訴自己不要驚慌,淡定如常便好。
罩上面紗,重新倒了杯熱茶打算回去,一轉身見謝隨山就在她身後,一雙眼睛用力盯著她的臉,仿佛要將她這張臉看穿看破。
“公子可要熱茶?”她側了側身,做了一個“讓”的動作,旋即便要離開。
“你居然沒死。”
謝隨山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甄文君回頭,堪堪露出的一雙細長的眼睛翻湧著寒意。
“阿來!”謝隨山幾乎叫了起來。
第61章 神初九年
王家三進的院子還有兩大花園和各個會客廳, 即便湧入者無數, 找一處人少的地方還是有的。
此時甄文君和謝隨山所在的馬廄就十分清淨, 除了安靜吃草的馬外沒有他人。
謝隨山一來就伸手要將甄文君的面紗扯掉, 甄文君身子往後一晃躲開了他的動作。謝隨山冷笑著,索性將雙手背到身後:
“阿父說孫明義餘黨向謝家復仇的時候, 你和驍氏倒霉,正好在阿熏的馬車之上所以死了。一開始我也以為是這樣,兩個逃跑的家奴在逃走的路上死於非命, 這是老天開眼的好事。當初我為了追你們墜馬受傷, 在床上躺了大半個月,反正閒來無事我便弄了個四輪車在家裡閒逛。有天晚上我睡不著到院子裡賞月之時,見父親書房還亮著燈, 隱約有些說話的聲音。我便悄悄過去聽了幾句,你猜我聽到了什麼?就是這麼巧,我聽見了你的名字。原來你沒有死, 你還去當了細作!”
本來還抱著一線希望,希望謝隨山只是眼尖認出了她,只當她沒死, 依舊是謝家逃奴。沒想到謝隨山眼睛的確不尖,能一眼認出來只是因為他早就知道了真相。
“我讓幾個小奴去找你們的屍體, 搜遍了所有道路都沒能找到,我就知道我沒聽錯, 你和驍氏居然假死, 撕掉了身份去那個姓衛的妖女身邊潛伏, 就為了能夠在我父親面前邀功,能寫進謝家族譜。怎麼一開始我沒看出來你們竟是這種深藏心機之人?”
面紗已經沒有任何意義,甄文君將它取下,慢慢地折好握在手中。
“我是謝太行派來的細作不假,那你是否知道這件事背後謀劃之人是誰?”甄文君揚起下巴,用眼角掃過謝隨山的油頭粉面,眼神一銳,壓低了聲音道,“是洞春謝扶宸!是當今天子!若是因為你泄露了我的身份讓全盤計劃化為泡影,可知該當何罪?!即便賠上你們綏川謝家全家的性命恐怕也嫌不夠!”
“別扯這些慌了!”謝隨山叫道,“天子是何等身份,手中有多少大將不用,偏偏會用你這賤奴?!退一萬步說即便真的用了你,你如今在做什麼?我早就注意到你了,你站在姓衛的妖女身邊多時,對她端茶遞水噓寒問暖。如果你真想殺她的話為何不動手?你早已背盟敗約,還當我不知麼!”
謝隨山這番話暴露了他只知其一 不知其二,他並不知道如今她已經和謝扶宸合作,從刺殺衛庭煦改為待在她身邊探查情報。就算沒有謝扶宸,甄文君也不會殺衛庭煦,衛庭煦是她反制謝家的重要砝碼,只是沒想到謝隨山早就在暗處觀察她了。
甄文君沒再說話,謝隨山看她心虛的模樣明白自己想對了,指著她道:“自作聰明的賤奴,以為你能逃過我的眼睛嗎?看來今日來此處是來對了。我就說為何阿母會突然要合離,要不是我多了一層心思混進王家來瞧個仔細,怎麼也不會想到竟是你在從中作梗。從攀上了姓衛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想好要報復我們謝家了吧!當年要不是我阿父見驍氏可憐心存善意將她接濟到府中,她就沒機會勾引我阿父,生下你這個孽種!沒想到你們不知恩圖報居然為了討好衛家吃裡扒外!”
甄文君依舊沒說話,就看著他。
謝隨山噴出這番話後心中大快,一掃數月的陰霾。
自從大量及錫流民湧入綏川之後,他阿父成天在想對策,無論如何收編都會有更多的流民進入,沒有充足的兵力根本沒法控制局面。朝廷這時應該及時派下人手鎮亂,但謝衛兩黨都想要自己的人來綏川立功,結果旗鼓相當爭執頗久也沒個結果,最後謝家實在堅持不住,只好舉家離開歧縣。
開始謝太行想的是去投奔洞春嫡系,謝隨山也盼望著能早日見到嫡系宗族,能讓他們為自己舉薦一番,為他入仕之途鋪路。
沒想到還沒到洞春,謝扶宸便和謀士晏業一塊兒找上門來,將他們一大家子人攔在洞春邊境。謝隨山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麼,只知道謝扶宸震怒,將謝太行罵了個狗血噴頭,似乎向他要走了一個什麼人之後便走了,甚至阻止他們進入洞春境內。
被罵之後謝太行就病了,連雲孟先生都被謝扶宸征走,他心灰意冷無處可去,還是妻子姚氏最後拿了主意——回我南崖姚家。
試想,灰溜溜地跟著妻子到娘家避風頭的謝太行是何等心情?姚唯本就不喜歡他,姚家一家都看不起這個小小的西北太守,如今謝太行丟下綏川跑到南崖投奔,在姚家根本抬不起頭來。謝隨山也不知道他是真病了還是裝病,到姚家之後謝太行就一直待在屋子裡完全不出門,根本不見姚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