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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他輕輕一錯,匕首便會輕易切開衛庭煦的皮膚,在她這張漂亮的臉蛋上留下永遠都無法抹去的醜陋疤痕。
晏業知道這世界上有很多種女人,她們有的風塵有些貞烈,有些膽小有些不勇猛,可是即便個性再不相同,對於自己的容貌都是非常在意的。能夠藏在暗處為李延意獻計,且親手奪走無數人的性命,衛子卓不是個普通女人,晏業非常樂意知道這位不凡的女子在面對毀容之時是否會在瞬間被打入到凡人之列。
尖刀的刀刃貼在臉上,尖端指著她的眼睛,衛庭煦眼珠慢慢地往下滑動,看了眼那把隨時會劃傷她的刀,忽然肩膀顫抖,笑出了聲。
“就用這把刀能看到我什麼樣的不同,你覺得這把刀可怕嗎?它能改變什麼?在我臉上劃上十幾道就算是非常可怕的事?值得我求饒?慘叫?”衛庭煦的雙眼仿佛能攝人魂魄,“你根本不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地獄。”
晏業的確沒想到她居然一點兒都不害怕。衛庭煦沒有再看他,目光落在不遠處他的兩位隨從身上:
“我的確用最極端的手段懲罰了細作,我也是你們最為痛恨的妖人。而且非常輕鬆,不費任何力氣我就將你們變成了和我一樣的人。”
這兩個隨從都是謝扶宸的得力助手,他們之所以會追隨謝扶宸也是因為敬仰他這位當世大儒,為了剷除大聿毒瘤的抱負。可如今晏業對這位手無寸鐵的女子濫用私刑,沒有直接殺了她,有損儒者風範。他們心裡早有計較,只不過為了顧全大局而沒有開口。
晏業看穿了她的想法:“你以為挑撥有用嗎?如果這就是你最後的掙扎的話,我勸你還是省省力氣,我會如你所願,現在就殺了你。”
衛庭煦道:“還這麼快就改變主意了?難道你想的不是要折辱我嗎?還等什麼,動手吧。”
“你以為我不敢?!”
“晏公。”其中的一位高個隨從開口了,“欺辱婦人不是我們所為。還是將她交給謝公定奪吧。”
“是啊晏公,不止是你,我們也有許多摯友命喪妖女之手,可我們與她不同,我們都是方正之士,不可濫用酷刑。這回沒換來李延意卻換了衛子卓,也算是有所收穫。之後的事還是聽從謝公的安排吧。”
晏業知道此時不能與他們起齟齬,否則便是真的著了衛子卓的道了。可是甄文君明明答應了以李延意來換她阿母,為何變成了衛子卓?這其中不知道又有什麼詭計,晏業不得不多想。難道她們是想偷偷將李延意調換,好讓謝公認為我辦事不利從而降罪於我?此等小計謀也太幼稚,更何況如今已經將衛庭煦握在手中,這個腿殘的妖女單槍匹馬又如何能成事?
等一下。
晏業精神一振,向屋內其他地方一一看去。話說那甄文君去哪兒了?叫了兩個地痞流氓過來交人,她自己躲在何處?除了不想露臉以免事情未辦成反而暴露身份之外,是否還有別的意圖?莫非是躲在暗處,以為謝公會親自上門,想要趁機偷襲?
如果是打著這樣的算盤那她得失望了。對於謝公而言她就是一枚落在李延意院子裡的一顆小石子,若是能硌著李延意的腳自然好,要是被李延意一腳踢開也不會對清流造成多大的損失。這些小事謝公不可能親力親為,她想要見到謝公甚至對其不利,當真是痴心妄想。
“咔。”地一聲,有人不小心踢到了什麼東西。
細微的聲響暴露了一直躲藏在屋子深處的那人的位置。晏業站起來,將匕首握在手中,目光落在了那扇突兀的屏風上,慢慢地走了過去。
“甄文君。”晏業眼珠子左右警覺地滑動,腳步也相當謹慎,“出來吧,你躲在這兒有什麼用?”
衛庭煦一直鎮定的表情在聽到這個名字之後有了微妙的變化,順著晏業的方向看去。
“你以為藏起來就能偷襲我嗎?現在出來我或許還能饒你一命,否則……”晏業猛地將屏風往一旁掀翻,舉起匕首就要刺向屏風之後的人。可他什麼也沒刺中,屏風後空無一人,身後卻傳來一陣騷動。
當晏業回頭時發現隨從之一將一個人掐到在地,那人正是甄文君!
方才那一聲聲響是她故意發出來的,就是為了引晏業過去,趁著晏業往屏風處走時連帶著兩個隨從的注意力也被吸引。在晏業掀翻屏風,讓人最為緊張時殺到後方,想要先將兩名隨從殺掉,再和晏業決一勝負。可惜,小小賤奴實在異想天開,以她一人之力如何能夠殺死謝家的高手?刺殺不成反被制,只要隨從的手指稍微用力,就能捏斷她嬌嫩的脖子。
晏業嘲諷的笑容剛要揚起,卻見制著甄文君的那人忽然倒了下去,另一名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渾身僵直地交疊在他身上。
仔細一看,他們倆的小腿處都有一道細小的傷口,只滲出了一點點血。這種兒戲一般的傷怎麼可能要了他們倆的命?
“他們沒死。”甄文君費勁地把二人撥開,從晏業的表情里讀出了他大惑不解,“只不過我讓他們睡著了而已。”甄文君以極快的速度沖向隨從,賭的就是能用沾了賽麻沸的金蟬刀割傷他們,哪怕只割破一點兒皮就行,賽麻沸就能夠在他們反擊奪命之前將其麻痹。
她成功了。
冷冰冰又充滿敵意地向晏業甩出話之後,轉向衛庭煦時甄文君的語氣立即變了。
自從知道衛庭煦已有婚約,甄文君的確惱過她一段時間,更是覺得曾經兩人種種曖昧之事就像是笑話。她告訴自己不能對衛庭煦有任何多餘的感情,她是個細作,來到衛庭煦身邊只是為了換得救阿母的籌碼而已。她要對衛庭煦狠,將她當成達成目的的器具,一定能硬下心腸。
可是當她親眼看見晏業對衛庭煦拳腳相向之時,見到衛庭煦渾身是傷的時候,她發現她做不到。無法眼睜睜地看著這個人身處險境而無動於衷,甚至此時此刻將將對她開口,淚意就往上涌,連聲音都有些沙啞了:
“姐姐,別怕。我在這兒……”
對著晏業時的衛庭煦是極其冷酷而無法捉摸的,甚至讓人感覺她並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只要能嘲弄對手,她什麼也不在乎。可在甄文君不顧性命出現來救她時,她雙眸之中的寒冰迅速融化,露出的笑容帶著甄文君熟悉的溫暖:
“你在這兒,我不怕。”
甄文君強忍著不讓眼淚流下來,此時還不是慶祝的時候,手中握著匕首的晏業已經站在衛庭煦身邊。
“挺有膽量,竟敢偷襲。不過你的把戲就到這兒了。我們要不要試試,究竟是你的把戲耍得快,還是我的匕首快?”晏業站在衛庭煦身旁,並沒有蹲下挾持住她。晏業並不是個蠢貨,甄文君能夠突然殺出來,衛庭煦或許也還有後招,貿然靠近她指不定會中招。與她保持一定的距離才是明智的選擇。趴在地上的衛庭煦無法夠到他,而他只要一個猛蹲,手裡的匕首就能插進衛庭煦的腦袋裡,要了她的命。而甄文君離他起碼有七八步的距離,論速度肯定是他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