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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文君微笑,站在原地未動。
阿倉有些迷茫:“將軍?”
“能夠驅逐胡賊並非只靠我一人之力,待日後叫上黃將軍和林將軍一塊兒暢談不遲。”
阿倉見她要走,繼續攔她:“沒有甄將軍運籌帷幄,即便有一百個黃將軍和一千個林將軍也難以抗敵吧。還是請將軍移步,莫辜負了女官們的期望。”
甄文君望著她琢磨了一番,忽然笑道:“也罷。不過我得先找到我夫人才是。你們見到衛司徒了嗎?”
聽聞此話,阿倉閃過一絲侷促和慌張,眼珠左右晃了一晃,這個細微的表情她自己都可能沒發現,卻沒能逃過甄文君的目光。
“怎麼?”甄文君問她。
“阿,阿倉在想,甄將軍和衛司徒當真是比翼連枝,感情真好。”
甄文君眯眼笑:“那是自然。”
“那正好。”阿倉神情堅定了下來,“作為大聿第一女官,衛司徒的仕途平順,年紀輕輕便登上了三公的高位,亦是女官們學習的榜樣。不若二位一同來吧。”
甄文君正要拒絕,一抹蓮色湧入她的眼底,回頭一看,目光正好和衛庭煦的笑容撞在一起。
“夫人原來在這兒。”衛庭煦今日所穿的長裙果然和甄文君的非常相似,雖然顏色不同但是細節和暗花都藏滿了心思,“真是讓我好找。這位是……”
甄文君便向她介紹阿倉,衛庭煦“哦”了一聲:“我記得你,南崖阿倉,如今你可是在戶部任職?”
阿倉向她行禮:“回衛司徒,下官現任戶部度支主事。”
說罷阿倉又向她們二人發出邀約,所約的地點就在易靖園西角的百花亭內,離雅聚中心有點兒遠,人跡罕至。
甄文君握著衛庭煦的手指微微緊了緊,正是在向她發出警示——這阿倉古怪,還是不去為妙。
衛庭煦卻像是沒發覺一般,欣然答應。
阿倉立即為她們二人帶路。
雅聚的談笑聲在後,前方燈火越來越昏暗。
長孫悟晚來一步,只見到甄文君和衛庭煦遠去的背影。
長孫悟皺眉:“這二人是去什麼地方。小別勝新婚,居然又躲起來了?誒?阿燎?”
許久沒見到妹妹,只見阿燎的身影在人群中一晃而過,似乎看見了什麼人,快速尋過去了。
今晚是怎麼回事,一個兩個都有點兒神經。
阿倉走在前方腳步略快,衛庭煦緊跟在後也沒有慢下來的意思。甄文君握著她的手不放,警惕地看著四周。衛庭煦的拇指在她手背上摩挲著,意思她懂,是要她安心。
到了百花園的一間涼亭,有幾位女官在亭中等候多時。看見衛庭煦和甄文君一塊兒來時,她們的神情都有些焦躁和不安。
衛庭煦迎著眾人的目光走進了亭中,和甄文君一同坐到正中的位置。
“阿沁!阿沁!”
阿燎撥開人群,一把抓住了前方女子。
在眾人詫異的眼神中,被抓住的女子回首,驚慌地看著阿燎:
“長孫都尉……”
阿燎眼中的炙熱慢慢降了下來,鬆開了對方:“抱歉,我認錯人了。”
重新回到人群,阿燎只覺得天旋地轉。
阿敘懷孕,阿鶴直指阿沁是罪魁禍首。阿燎去問她們究竟發生什麼事,阿鶴不說,阿敘不說,阿沁更不說。
“若是阿燎疑我,我離開青轅便是。”阿沁平日裡溫婉,實則個性剛烈,被指責後立即準備行裝,說走就走。不是女孩兒家使小性子躲起來等著人找,而是真的消失。阿燎找遍了阿沁可能去的地方,甚至回了一趟洞春,都沒有找到她的蹤影。
阿燎一向視她為知己,這些年來一直與她相伴左右。人忽然不見了,阿燎的心都被掏空,亦不知該怎麼面對青轅其他娘子,只好將青轅停在一水間,自己單獨行動。
幾個月的時間裡阿沁不知去向,阿燎整個人魂不守舍不言不語,方才恍惚間好像看見了阿沁,結果是誤會一場,讓阿燎更加難過。
阿沁究竟在何處?
阿敘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要如何向她交待?
雅聚之上有人上前與阿燎攀談,阿燎意興闌珊,三言兩語打發之後便離開了易靖園,獨自往護城河岸去了。
一個黑影跟隨在後,走走停停。
心事重重的阿燎根本沒有發現。
姚懋臨來到雅聚,找不到甄文君,便四下詢問。有人給她指了百花亭的方向,她摸黑尋去了。
百花亭。
自衛庭煦坐下開始,女官們問衛庭煦的問題便沒有斷過。
從她小時候問起,問她為什麼當年會輔佐愍帝,又是什麼原因讓她決心踏上仕途。據說她童年遭受過虐待,這件事似乎和明帝和謝家有關,是不是真的。而後謝氏闔族被誅,莫非也是她在背後動的手腳?更讓她們感興趣的是,弒君之事究竟是不是她所為。都說她是奸臣,這個千古罵名她為何願意背,也不出來澄清?
面對年輕女官們非常沒有禮貌地瘋狂追問,衛庭煦很好脾氣地一一回應。甄文君越聽越氣憤,想替她開口卻被她桌下的手壓了回去。
有關“弒君”一事逗笑了衛庭煦。
阿倉問道:“衛司徒為何發笑?”
衛庭煦道:“愍帝之死與我無關。”
阿倉繼續追問:“那謠言又是從何起?司徒可知,蒼蠅不叮無縫蛋。”
衛庭煦笑道:“這便是我澄清的結果。無論我說什麼諸位心中早有答案,說了如同沒說,又何必白費口舌。”
阿倉被她所言堵了個正著,面露難色。
“不過,愍帝乃是逆賊之後,即便她的死當真與我有關,又有什麼問題?主事還替逆賊惋惜,覺得現在的天子不配坐擁江山,李蓄的後人才該登帝不成?”
阿倉臉色一變,此時正好有人將新煎好的茶端了上來:
“這麼燥的天別說那些勞什子的話了,來來來,吃茶吃茶!”送茶來的女子看上去三十五六歲的年紀,端茶抬手的動作一彎腰,春光乍泄,白花花的胸脯外露。
甄文君和衛庭煦的目光略略被吸引之時,此人諂媚的神情忽然一轉,將剛剛燒開的茶潑向衛庭煦。
衛庭煦本能地抬手要擋,只覺得眼前一黑,已經落進了甄文君的懷裡。
阿倉將袖子裡藏了多時的匕首抽出來,大喝一聲:“殺奸賊!”
百花亭內所有女官全都抽出武器,向衛庭煦砍來。
甄文君抱緊衛庭煦一腳踩在石凳上,旋身而起將殺將上來的刺客踢飛。
“別讓她逃了!”阿倉見匕首衝著衛庭煦的後背心投擲出去,甄文君大喊一聲“抱緊我”,單手抱著衛庭煦,另一隻手在空中一拐,將阿倉的匕首牢牢接住,反手一抖,匕首穿過阿倉喉嚨,讓她當場斃命。
“甄將軍!”潑熱茶的女子大呼,“為何包庇奸賊!莫非你和她蛇鼠一窩,當真是同黨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