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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衛庭煦成為大聿第一女官之後,阿諛奉承的話她倒是聽了不少,但這種自賣自誇的還是頭回見。一時間哭笑不得點頭應道:“魯公說的是,魯公你若沒事兒我就不奉陪了,手中尚有活兒沒幹完。”
魯岩忙道:“哎哎哎別走,有事兒有事兒。”他拿下巴瞄了瞄甄文君剛放下的木箱,道:“你,把那個箱子打開。”
甄文君抬手一掀開木蓋子差點兒晃瞎了眼睛,一座金銀紅玉三種材質合在一起雕琢的小假山璀璨奪目閃耀著價值不菲的光芒。
魯岩道:“這是前朝李一山大師的封山之作,叫做錦繡前程,再適合秘書丞不過了。不說這金銀的部分,光是這麼大一塊兒紅玉如今在大聿已是再難尋到如此完整的了。更不說這玉中隱隱透出來的祥雲紋,更是萬金難求……哎,這塊兒怎麼有點污了?快,擦亮一些!”
甄文君自己也是一手黑,她又不愛帶個帕子,正要拿袖子去蹭的時候被魯岩拉住。魯岩唉了一聲,似乎對衛庭煦府上的下人素質不高這件事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思,抽出自己的帕子丟給甄文君。
擦著富貴逼人的錦繡前程,甄文君聽見魯岩在自己腦袋頂上小聲地問道:“聽說秘書丞曾和長孫家的公子悟有婚約?此事當真不當真?那公子悟雖有幾分姿色可他有龍陽之好這事兒在汝寧也不是什麼秘聞了。秘書丞這樣的人物當有更溫柔解意之人陪伴才是!那公子悟若迎進門來,怕也不得秘書丞的心,倒是……”
甄文君停下手裡的動作,扭過頭來一臉疑惑地看著魯岩有點鬧不明白。
魯岩嘿嘿一笑,打開另一個箱子,從裡面拿出來八幅畫卷一一展開,上面畫的是各色男子八人。他指著畫卷上的人跟甄文君道:“魯某不才,有八子,各個都經過魯某悉心調教。品貌才學不敢說汝寧第一,平日裡為秘書丞排憂解悶還是綽綽有餘。只是不知秘書丞的喜好,還請小娘透露幾分,魯某也好回去叫犬子好好修習一番,到時無論哪一個能入得秘書丞的眼,都少不了小娘你的好處。”
魯岩說這往甄文君手裡塞了一枚金餅。
第150章 詔武二年
掌間的金餅有點兒沉, 常年金餅銀鋌從手中過的甄文君根本不用放在秤上, 光是憑手中的感覺也知道這金餅足夠汝寧普通百姓一家一整個月的開銷了。
魯岩出手夠大方,恨不得金山銀山都搬到卓君府來, 對她這樣一個“下人”都不含糊, 甄文君捫心自問, 若她真是卓君府的家奴, 說不定真的會心動, 待女郎回來難免看在金餅的份上美言幾句。
但她不是。
這江嶺魯公圖謀的可是她的愛人。
魯岩站起來打算再在堂中仔細尋覓一番, 從堂內裝飾的小細節里再琢磨點兒衛庭煦的愛好,繼續投其所好。
對男子而言, 世間誘惑不過權利和美色, 自古多少英雄梟雄拼死拼活不就是為了這兩樣?其實女人也一樣,李延意或者衛庭煦這些不甘落在男人之下的女人對權利更為看重, 有了權利就能填滿欲望, 這欲望包括身心兩個方面, 男人,肯定也是她們的欲望之一。送錢財可能送得小了貴人看不上眼,但送男人總不會錯。他雖其貌不揚,妻子卻是一等一的大美人,當年被他的才華折服,隨後二十多年裡為他生了八個嫡子, 各個玉樹臨風相貌堂堂, 即便衛庭煦也是出身名門, 且在萬向之路見多識廣, 也未必能抵擋得了他八個兒子的美色。就算不真正將衛庭煦娶進魯家,能討得她的歡心也好。更何況當今天子尚未立後,後宮空乏,三千面首乃是遲早的事兒。衛庭煦是天子面前的大紅人,有美男相互推薦共同享用有何不可?若是能將兒子送到李延意身邊,江嶺魯家當真是祖墳冒青煙了。
魯岩連衛庭煦的面都沒見到就已經想得極其長遠,心裡還在盤算著家裡的老三季敏最為英俊,說不定會讓李延意喜歡。甄文君叫了他半天都沒得到應答,便輕輕地戳了戳他的後背。
“魯公,這金餅我不能收。”甄文君將其退了回來。
魯岩眼睛都直了,這衛家是怎樣的財大氣粗,區區下人都嫌棄大金餅不夠分量麼?魯岩沒接金餅,笑嘻嘻地靠上來道:
“這是定金,事成之後還有重謝,小娘子就收下吧。”
甄文君笑著搖頭,將金餅壓在魯岩的手背上。
“你!”魯岩圓眼怒瞪,“送出去的禮哪還有退回來的道理!可是嫌棄魯某出手太寒酸了?”
甄文君好脾氣道:“不不,魯公你誤會了,我們家女郎說過了,絕不收百姓一文錢,所以這金餅您還是拿回去吧。連帶這些。”她轉身指了指滿堂的財寶和錦繡前程道,“也都一併搬回去好了。我知道這不是女郎買的,魯公切勿破費了。”
魯岩哎呀哎呀地直叫喚,大嘆這小婢女不懂事:“你們女郎不在,你怎麼好替她做決定?”
甄文君對門口的家奴道:“小林小朱,來,幫魯公把東西抬走吧。”
見家奴居然很聽她的話,一聲令下就要上來搬東西,魯岩趕緊道:“搬都搬來了,豈有再搬走的道理?你們不嫌累嗎?”回想了一番,剛剛進府時這小娘子可沒抗拒禮物,怎麼一拿出八子的畫像氣氛就全變了?
魯岩立即就明白問題就是出在這八個兒子身上。
“我又沒讓你現在就定下來。”魯岩將甄文君拉到一旁,鍥而不捨道,“就是先讓你們女郎挑著,喜不喜歡的另說……”
甄文君打斷道:“她不會喜歡。”
魯岩一愣:“此話怎講?”
甄文君一笑。若她是個男子,恐怕魯岩早就領悟了其中的奧秘,不會在此窮追不捨。甄文君正要拋出真相終結此番荒唐對話時,一聲“天子駕到”猶如從天而降,堂中眾人皆驚。
天子駕到?李延意來了?
甄文君還以為誰在說笑,衛庭煦不在府中,李延意怎麼可能來?她滿懷疑竇地往門口看去,只見金月黑衣的追月士兵手持長刀已經從門口大踏步進來,兩隊人馬極其利落地站到了院中的兩邊,身穿天子便服的李延意從中而來,金帶束髮身著龍紋雜裾垂髾服,平靜的臉上未帶任何表情,看上去雍容華貴又充滿了俊逸和不可侵犯之氣。
果真是李延意!
甄文君一顫,立即伏地行禮,口中喊著萬歲。
甄文君這麼一喊周圍衛家家奴也紛紛伏在地上,魯岩本還盯著李延意一雙深紅色的嬌唇看得出神,忽然意識到自己看的是誰。此人不是誰家的美人,而是大聿天子!別說盯著看了,無意間看到了容貌都是大不敬的死罪,魯岩雙腿一軟幾乎癱倒在地,趕緊賣力地隨著甄文君等人一起喊萬歲。
天子駕臨,將衛府所有人都震了出來,統統跪在堂前。
“文君妹妹快快起來。”李延意居然親自上前單手拉著甄文君將她扶了起來,魯岩用餘光看見了大惑不解,李延意究竟和衛家有多親密,就連一個下人都這般看重?
甄文君見李延意纖纖玉指貼在她沾著泥的手背上萬分過意不去,往後躲了躲,自己站了起來:“陛下,我剛在花圃里沾了不少泥,別給您弄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