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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一收到聖旨便往汝寧趕的話,以最快的速度計算,大概,大概還有七日到達。”
“七日。”李延意笑了笑,感慨道,“其實想想,非常簡單。既然要死又何懼刀劍?便讓他們來,再怎麼說寡人也還藏了兩萬大軍,兩萬!且讓寡人用這雙眼好好看看胡賊的真面目!看看殺寡人百姓的惡魔究竟是什麼模樣!卿卿。”李延意回頭,在無邊黑暗之中,狹窄的縫隙之內,找到了她的阿歆。
千言萬語又有什麼好說,只留下兩個字——
“走吧。”
甄文君離汝寧還有三天路程的時候便聽說汝寧城被破,沖晉軍殺入了城內,現在整個京師淪陷,騷胡四處放火。城內的百姓散了不少,還有些被半路截回來的。騷胡沒有人性,見人就殺,禽獸不如。
“這麼快!”她和步階等人在野外安營,得到汝寧城內的探子回報,手裡的蒸餅差點兒掉在地上。
“天子呢!”
“天子堅守到最後一刻,胡賊殺進來的時候士兵們掩護她撤退,但估計也跑不了了。”
甄文君嘆了一聲:“起碼她堅守到最後一刻,沒有棄百姓於不顧。現在汝寧城中還有多少兵馬?”
探子搖了搖頭道:“這實在不清楚,屬下能逃出來已經是命大了。”
“這次多虧了足下!文升,咱們的柏葉酒可還有?”
探子一聽到有酒,興奮得兩眼冒光。
“有的!”步階將酒罈抱來,想要倒一碗給那探子。這柏葉酒乃是十年陳釀,能夠辟邪生暖相當珍貴。誰知甄文君直接將酒罈子拎了起來,整個送入探子懷中。探子大喜,抱起酒罈仰頭便喝,一口氣竟喝了個精光。步階在旁欲言又止,惋惜不已。
探子喝完酒勁上來,與甄文君稱兄道弟。甄文君親自送他去休息,而後整理馬匹,打算連夜啟程。
“汝寧情況複雜,你這時候去汝寧實在太危險了。”步階勸她,朱毛三和其他隨從也都勸她。
甄文君將虎符掛在腰間:“正是複雜危險才更要去,想必已經有人率先出手。”想起衛庭煦在汝寧以南安插了四個縣的兵力,便知道她早就有了打算。更何況阿母還在亂陣之中,她怎麼能棄之不顧。
這一次沒有任何人威脅她,這是她的選擇。
亂世已到,機遇難得,她必須要去爭。
“人多反而行動不便,你們就在此地安營紮寨,等我消息!”
見她去意已決,阿希將一捲地圖丟給她:“這是一條去往汝寧的近路,可以將三日的路程縮為一日。不過此路難行,你要擔心。”
甄文君點了點頭,向眾人拱手最後長鞭一揚,不剌剌一陣風般消失。
朱毛三不放心,想要跟著去,被步階攔了下來。
“女郎說得對,咱們跟著去只怕起不到什麼作用反而會連累她。當年文次騫單槍匹馬深入敵陣傷殺百人,勇悍無雙。當世能做到的恐怕只有三人。”
“誰?”朱毛三和阿希同時問道。
“衛家二公子衛子煉是一,謝氏阿歆為二,剩下的那一個,自然是咱們女郎。”
甄文君風馳電掣地奔向汝寧之時,身後有一小小的黑影正偷偷地緊追不捨。
而汝寧城,這座兩百年的古城,承載了無數人珍貴記憶的京城之中,火舌正飛速蔓延吞沒一切。
第204章 詔武五年
阿希給甄文君指的路果然是一條奇路,不過半天的時間就已經抵達汝寧遠郊, 只不過此路也是萬分艱險, 全都是陡峭未修的山路, 一不小心便會墜下山崖屍骨無存。
讓她好奇的是一直跟在她身後的那個人, 這麼危險的地方此人居然緊追不捨。她都要到汝寧了,這人還不現身行刺,只怕到了地方便由不得他。
甄文君沒時間和刺客糾纏, 加快了前進的速度想要將此人甩開。誰知這人竟分外頑強,又奔了一個多時辰, 依舊能感覺到他的氣息。
甄文君抽出劍準備好了金蟬刀, 打算殺了完事。
正準備動手時, 那人的馬被跑虛脫了,差點兒摔下山崖。甄文君一看不是小梟是誰, 急忙飛身上去把她抱回。
“你跟著來做什麼?”甄文君怎麼能想到一直緊追不捨的人居然是小梟。不過轉念一想倒是很符合她一貫作風。
“阿母去救阿婆, 我豈能袖手旁觀!其他人都害怕危險不敢前來, 但我不怕!”小梟生怕甄文君又要趕她, 急道,“阿母, 這一路我可有給你添過麻煩?要不是沒有一匹好馬我能一直跟著你到汝寧!這千山萬壑都是我自己過來的!”
“的確出乎我意料。本以為跟蹤我的是位高手,沒想到竟是你。”
小梟興奮不已:“這麼說來阿母是同意我去汝寧了?”
甄文君說:“汝寧兵已在頸,你當真敢去?”
“敢!自然敢!我要去救阿婆!去殺幾個胡人!”
甄文君道:“你自己就是胡人。你去汝寧也不是不行,但我有言在先, 一切行動必須聽我的, 不可有一絲任性, 否則性命不保可不是開玩笑的!上馬來!”
小梟一躍而上,抱緊甄文君的腰。
二人穿山越嶺極其顛簸,小梟半個字的怨言也沒有。
甄文君心中感動不已,又熱血沸騰。
汝寧已在眼前。
身後胡賊的馬蹄聲和狂笑聲轟隆隆地,震得庚太后面如鐵青。牧兒藏在她懷中,在顛簸的馬車內瑟瑟發抖。
本來已經到了渡口,誰知渡口全都是胡人,士兵們只好調轉馬頭先離開。沖晉人發現了她們的馬車,如潮的追兵向她們湧來。
“皇祖母,牧兒怕。”牧兒抓著庚太后的衣角,平日裡粉團般的小臉此刻因為害怕變得雪白。
庚太后此刻也沒心情去安撫膽小的皇子,她一心惦記著李延意。
一會兒想著不是說了出來就匯合嗎?怎麼到現在都不見人影?一會兒又想,這些胡賊追得這樣緊,懷琛是不是沒能逃出來?庚太后好幾次要喊停馬車,但駕車的追月軍士兵絲毫不理會她,只一心向前狂奔。
庚太后想要掀開布簾往後看一看,看看身後的汝寧城究竟怎樣了,那些追擊的胡賊又是什麼情況。好幾次動了一探究竟的念頭都被胡賊可怕的叫聲和噓聲給嚇了回來。
她口中念念有詞萬分猶豫,坐在一旁的恭兒看出了她的心思,趴在後窗戶聽了半晌,心下一橫,將窗戶給撐開了。
這一看嚇了她一大跳。
青色的晨光下,烏壓壓一片身穿戰甲的兵馬形成一面望不到邊的扇形向她們推過來,距離越來越近,她幾乎可以看見為首的那個胡賊一頭編成奇怪辮子,猶如掃帚一般的長髮在風中飛揚,舔了一圈厚厚嘴唇的紅色舌頭長得像地獄索命的鬼差。
恭兒心中砰砰直跳,覺得自己和那鬼差對視了。鬼差從後背抽出一支箭,“嘣”地一聲射向恭兒的眼珠子。恭兒大驚,一位追月軍士兵用身子擋下了那支箭,從馬上摔了下去,被隨之而來的沖晉鐵騎的馬蹄踩成爛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