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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姨也是真心嫌她煩:“你這孩子!我要你回去你便回去!廢話那麼多!”

    阿來見她是真的動怒了,只好聽話往回走。

    四姨看著阿來走遠的身影舒了口氣。

    雖然都說王家的琪公子是個痴兒,可她是見過琪公子的。憨厚是有點兒,也並不是個真正的傻子,反倒是人單純花花腸子少,這樣才懂得疼人。而且王家子嗣單薄,就王琪一個嫡子,將來家業必定是傳給他的。要是六娘能順利嫁給琪公子生下嫡子,將來的生活必定衣食無憂富貴榮華。阿來長得標緻,要是入了琪公子的眼,就算阿來的身世當不了正妻,只怕六娘今後也少不了受氣。還是將她遣走穩妥些。

    想到自己不爭氣的女兒,也不知道還要操多少心,四姨恨恨地跺了一下腳,轉身往寺中去了。

    第5章 神初六年

    阿來沿著台階快速往下小跳,很快到了山下。

    早上水房缺人,天還沒亮就把她叫起來幹活去了。之後跟著四姨出門,一直到正午時分她一口水都沒喝,又渴又餓又困,身上只有昨天阿母給她的兩文錢。

    攥著這兩文錢,阿來不太捨得花。

    她知道阿父去世之後她阿母有多艱難,為了能繼續留在謝家,即便腿腳不便阿母還是承接了以前阿父所有花匠的活兒。

    謝家雖在綏川算是世族大戶,但綏川郡地屬西北偏遠,在大聿的四十八個郡中無論經濟還是軍事建設都只屬於末流,真正的名門旺族早就在文帝時期往富庶的巨鹿、靖集等地南渡了。據說當年綏川謝家也曾動過南遷的念頭,只不過謝氏強大的嫡系也在北邊的洞春郡,謝氏一族在南方毫無根基,貿然南渡想要站穩腳並不是一件容易事,於是謝家就繼續留在了綏川。

    大荒之年所有人手頭都不富裕,謝家自上而下也都節衣縮食,落到花匠母女手裡的錢少之又少。已是孟冬時節,她阿母還是穿著三年前阿父還在世時攢錢買的薄襖。這件薄襖已經打滿補丁,阿來勸了她好幾次讓她給自己置辦件擋風的皮襖子,她總說好好好,卻從來沒有真正這麼做。省吃儉用的錢全給阿來了,讓她吃飽穿暖,無憂無慮。

    想到阿母白天幹活夜裡雙腿痛得整夜整夜睡不著,阿來鼻子發酸,這兩文錢不能隨便花了。可是就算不花,一直拿在手裡也沒有意義,兩文錢除了買幾個蒸餅外買什麼都不夠。

    阿來走在通往市集的路上,前方車馬聲大作,一隊頭戴銀盔的騎士騎著赤馬在前方開路,之後好幾輛金頂馬車緊隨其後。百姓驚叫著被騎士驅趕到一旁,阿來在人群之中艱難地看見馬車的四角吊頂搖擺著精緻的銅獸。

    車馬隊穿過市集,往城東郊外的方向去了。

    馬蹄踏著雪泥招搖而過,因馬車裝飾陌生,周圍百姓都在猜測這群是哪裡來的達官顯貴。阿來若有所思地扭頭,往市集深處擠去。

    即便荒年,歧縣集市也還是有商販擺攤叫賣,只是客人不多生意冷清。阿來靈活地穿過人群,找到了熟悉的蒸餅攤。

    今天蒸餅攤的光叔似乎不在,只有他十歲的女兒小九一個人守著攤子。

    天氣太冷,小九的麻布衣衫嗖嗖透風,一張黑黑的小臉硬是被吹出兩抹皸裂的紅暈。亂糟糟的頭髮頂在腦袋上,她不太在意地抹把鼻涕,用稚嫩的嗓子盡力招攬生意。

    “小九!”阿來跑到她的推車前,撐在竹編前。竹編里裝滿了蒸餅,為了給蒸餅保溫上面蓋了一層棉被。阿來太餓,隔著棉被都能聞到蒸餅軟軟甜甜的面香。

    “你阿父呢?怎麼就你一個人。”阿來問她。

    “他昨天下田埂的時候摔斷了腿,今天來不了了。”

    “斷了腿?找大夫看過了嗎?”

    小九搖了搖頭,失落道:“哪有這閒錢,你也知道我家的錢全都給我阿母治病了。現在連阿父也一塊兒病倒了,我、我……”

    小九說著就開始吸鼻子,阿來跟著她急:“你先別哭啊。”

    阿來知道光叔和小九非常勤快。光叔的妻子臥床好些年,家裡全靠光叔和小九兩個人忙活。之前兩人合力耕出了兩畝地,按照當今農律這兩畝地由他們開荒便歸他們家所有。光叔和小九起早貪黑地耕作,辛苦經營著小小的蒸餅攤,就是為了能給小九的阿母治好病。沒想到趕上荒年,家裡最主要的勞動力卻出了意外。

    “我昨晚一晚沒睡,只做了這麼一筐蒸餅出來,就算全部賣完也不夠我阿父阿母的藥錢。阿來姐姐,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阿來舔了舔乾裂的嘴唇,思緒在腦中飛快流轉。

    身後路過不知誰在哎喲哎喲地叫喚,說剛才躲閃不及被那隊馬車踢個正著,把腰踢錯位了,站都站不起來。阿來回頭看那老婦,握著兩文錢的手緊了緊,忽然一道斑斕之光從她腦海中一閃而過。

    阿來轉回頭問小九:“你信我嗎?”

    聽她這麼問小九立刻不哭了,大眼睛裡還掛著眼淚,好奇地問道:“我信你啊。姐姐你有辦法嗎?”

    “你平時蒸餅賣一文錢三個,對嗎?”

    小九點點頭。

    “我有兩文錢,你賣我十二個,回頭我給你賺一塊大銀鋌回來。”

    小九被她嚇了一跳:“十二個蒸餅能換塊銀鋌?這怎麼可能。”

    小九還在磨蹭的時候阿來已經將兩枚銅幣丟了給她,用布兜了十二個蒸餅,扒著她的攤位上上下下。

    “你在找什麼。”

    “你這兒有桶可以借我用嗎?”

    “沒有,只有幾個大碗。”

    “行,大碗也行,正好。你的扁擔也得借我,一個時辰之後回來找你。”

    阿來向她借了一堆莫名其妙的東西,挑著扁擔就走。

    難道她要去賣貨嗎?可是就十二個蒸餅和幾塊碗,如何能換回一塊大銀鋌?小九不太相信。

    阿來迎著寒風挑著扁擔去市集三里開外的山中暖泉盛了幾碗甘甜的泉水,平放在扁擔里蓋上棉被保溫,踏著濕滑的山路小心翼翼地下山,朝著城外東郊去了。

    趕到東郊果然看見方才招搖過市的馬車車隊停在不遠處,一片荒廢的田埂里站著幾位披著大氅的男人。大氅之內的長袍赫然紋著虎鶴,那是官袍。幾位騎士手持利劍守在田埂四周,警覺地環視,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布滿陰冷殺氣。

    雖然騎士和馬車都算低調,並沒有什麼扎眼的裝飾,可阿來還是從馬車四角掛著的銅獸上看出了端倪。

    大聿的官車四角都有銅獸來代表官階品級,她家府君的馬車獸飾為鴻漱,代表郡太守一級的地方官員。而這一行金頂馬車銅獸分別為白鷳和山雀,不用說,裡面坐的是刺史和縣裡的其他官員。

    阿母曾經說過,每當荒年的時候從天子到各地太守甚至是縣令都要親自田耕,以祭五穀之神,祈禱來年有好收成。每當田耕之時,天子倒是不辭辛勞地親耕,各郡刺史也會下來巡查,但地方官們卻多是敷衍。陪同監察刺史吃喝玩樂一通後到郊外隨意做做樣子,到最後還是農戶們收拾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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