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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有人來,二人也不知羞,松松垮垮的衣衫攬也不攬,任由衣襟繼續大開。一人將濃香烈酒灌入酒亭之中,淋得其中的玉龍通體發亮;另一人持著酒盞遞到李延意嘴邊,嬌滴滴地哄著她讓她繼續喝。李延意以黑色的絲帶蒙著眼,笑道:
“愛妃要寡人吃酒,理當為寡人摘下絲帶,否則一不小心淋了一身豈不麻煩?”
那妃子不依不饒,像沒骨頭似的依偎在李延意懷裡,說黑絲乃是情趣,不可摘。李延意沒辦法,笑嘻嘻地挨近她,要喝她手裡的酒。
阿歆上前將酒盞奪了過來放回案几上,對那兩個妃子道:“不想死的話現在離開。”
兩人被阿歆的粗魯嚇了一跳,向李延意抱怨:“何來的野蠻人竟敢私闖禁苑打擾……”
阿歆將身後的劍抽出,一劍劈下,將案幾斬成兩半,怒道:“滾!”
那兩人驚慌不已互看一眼,匆匆跑了。阿歆回頭看那樂師,眼裡是濃濃的殺意。樂師也提裙迅速離去,御書房內只剩下她和李延意兩人。
酒亭倒了,酒灑了一地,氣味比方才更濃,熏得阿歆雙眼發痛,腮幫咬得如石頭一般硬。
李延意伸手摸到了酒壺,晃了晃裡面還有半壺酒,就要送到嘴裡時阿歆按住了她的手。
“這是何人?”李延意往後一臥,笑道,“聽這聲音似乎是寡人的老熟人。怎麼,你不是與寡人恩斷義絕了嗎?不是嫌棄寡人太過蠻橫害你朋友還殺你師父麼?如何又舔著臉回來了?你以為寡人這兒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嗎?未免太高看自己。寡人這些日子算是想明白了,世間漂亮的女子何其多,又何須守著你一人?你不在,寡人逍遙快樂得很!”
任李延意說什麼阿歆都沒理會,上前要將她的黑絲解開。
李延意猛然一掙往後退,沒讓她碰到。
阿歆仔仔細細地看著她的臉。
“你瘦了很多。”
李延意渾身一僵,方才得意的神色一併被凍住了般。
可笑的表演被完全忽略時更讓人羞恥。
“眼睛如何了?讓我瞧瞧。”
阿歆再次伸手,李延意立即站了起來,猛地一站有些猛,讓她身子搖搖晃晃差點兒栽倒。
羞恥變成了憤怒,李延意提聲叫道:
“寡人的話你沒聽明白?寡人厭倦你了,厭倦和你來來回回那些小女孩兒的遊戲!你那個師父寡人早就想殺,千刀萬剮只要寡人一句話!還有那個什麼阿穩……不過你不用誤會,寡人不是因為你才動了殺心,也不是什麼嫉妒,寡人乃是九五之尊,萬萬人之上,還需嫉妒?你當寡人為何要爭這帝位?寡人的東西別人若是敢有一丁點兒的歪念頭,寡人豈會留他活路!”
“後來我知道師父不是你殺的,是太后所為。”
“太后殺和寡人殺有什麼不同?從強迫他吸食芙蓉散到最後讓他斃命,全都是寡人和太后聯手之作,就連你復吸芙蓉散……”
阿歆打斷她道:“我沒有復吸,我去夜齋不過是找師父的下落而已。你說過讓我不要再碰芙蓉散我便沒有再碰,一絲一點都沒有。我和師父也沒有任何逾越師徒的情愫。我阿歆此生此世,只愛你一人。”
後半句話李延意沒有說出口,她說不出。
李延意靜默了片刻,雙唇張了張,突然一陣劇烈的咳嗽讓她躬身,強烈的咳嗽之下後背不住地起伏,阿歆將她扶住,生怕她會摔倒。
李延意捂著嘴,血還是從指縫從流了出來。
阿歆將黑絲解開,終於看見她的雙眼。眼眶已經充血變成可怕的黑紫色,曾經凝視她千萬遍的漂亮眼睛如今空洞無神。
阿歆將她抱入懷中,深深地呼吸,聞到她身上的氣味便安心了下來。
“沒事的,世間萬物相生相剋,有毒就一定有化解之法。待你我離開此地,便全心全意尋找解藥。一定……”
李延意笑道:“我都要死了,你何必說這些好聽的騙我。阿歆,到如今你還沒發現嗎?你我相識就是一場錯誤。咳咳咳……那場雅集不該存在,我不該故意找話接近你,一切都不應該開始。”
“若是沒有那場雅集沒有你我的相識,今日我阿歆早就成了黃土之下的一具白骨,又何來你這一連串的‘不該’?無須說這麼多,你跟我走,咱們現在就走!”
“國難當頭,你是想讓我做那棄城而逃的昏君?是想讓我的子民用血肉砌成逃跑的墊腳石?”
阿歆呼吸一窒答不上來,李延意垂著頭,半晌,苦笑道:“似乎也只有這一種辦法了。”
阿歆看向她。
李延意拿起酒壺又尋了兩個東倒西歪的酒杯,立在二人面前:“古往今來棄城而逃的皇帝無一不留下千古罵名,以前見古籍之中這些事只道他們無能,如今自己身臨其中才知道這份心情。人的命為何只有一條?只有活著才能看見賊子被驅逐的一日,只有活著才能再見風見月見美景,才能再見到你。”
阿歆悸動不已,李延意一口將酒喝下,另一杯推到阿歆面前。阿歆搖了搖頭道:“此時不宜飲酒,我需要保持清醒。”
李延意點了點頭,費力凝望著阿歆的眼神變得溫柔而曖昧。她靠上來抱著阿歆的脖子,吻她。久違的親密讓阿歆心神蕩漾,起初李延意口中的酒在熱吻中渡給她時她還未想太多,後來發現越來越熱烈的纏綿之中,李延意在強迫她將酒喝下。
當烈酒滑入她喉嚨之時,阿歆明白自己上當了。
“懷琛!”
阿歆不敢用太大的力氣,現在的李延意實在太虛弱,只怕稍微用力便會讓她受傷。李延意便是仗著她不會下狠手便使勁兒糾纏,直到強迫阿歆將足夠的烈酒喝下之後,才氣喘吁吁地離開她的雙唇。
“我還以為你再也不會這樣叫我。卿卿……”李延意伏在阿歆的身上,仔仔細細地看著她,不再粗暴也不再耍賴,小心翼翼又依依不捨地在她唇上流連。
“逃跑很容易,生命只有一次我當然捨不得。我怕死,但更怕讓李家蒙羞。”李延意從腰間摸出一個小瓷瓶,藥掉木塞,將瓶中的液體一口喝下。
阿歆想要起身,可渾身脫力繼而發麻,眼前一陣陣發黑。
“酒……藥?”很快連說話也無比費力。
“酒中的確有迷藥。”喝下解藥的李延意行動無礙,站了起來。
御書房門大開,百名追月軍早就守候在外。
“太后和寡人的皇子們都送走了嗎?”
“回陛下,太后她們已經抵達渡口,乘船南下!”
“好……沖晉大軍呢?離汝寧還有多遠?”
“回陛下,沖晉先鋒已經開始攻城。”
“先鋒多少人,守城的軍隊又有多少?”
“先鋒一萬,主力預計還有十五萬。守城的軍隊……大致有七百人。”
“甄文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