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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母從一開始也是她的棋子嗎?
阿母也是她害死的嗎?
甄文君一夜都沒有睡,她無法入睡。千般愁緒在她毫無防備時繞上她心頭,卻沒有亂。
甄文君恨自己不能糊塗一些,恨自己為什麼能夠將過往的一切記得這麼清楚。
慌亂的一夜過去,當走出臥室看見陽光時,她重新冷靜了下來。
現在下結論還太早,衛庭煦對她的情感是真是假她心裡有數。不可衝動冒失。
她要冷靜地先試探衛庭煦,不可錯怪了衛庭煦,否則她便是蠢貨,是罪人。
想過千萬種衛庭煦可能的回答,最後得到的答案還是出乎意料的,竟沒能想到這一點。
人與人的心不過相隔一層皮肉,卻如同相距千里。
猜不透。
衛庭煦的話是真的嗎?甄文君應該相信的,否則她為何要問。
但甄文君更明白一件事。世間的確有巧合之事,卻沒有處處都巧合的事。
晨間溫和的陽光灑在衛庭煦身上,金光之下她的愛人依舊如同她第一次遇見時那麼美,美到無法移開目光,美到如藏劇毒。
第153章 詔武二年
深秋, 所有野外的動物都開始養膘, 將自己揣成個圓球, 準備過冬。
這是最適合秋獵的時節, 甄文君剛剛將府內的花草培育妥帖, 閒不住,一閒下滿腦子都是胡思亂想,索性騎著雲中飛雪去野外狩獵,每次都要獵到夜裡才回來,倒是打回來不少野味。
去了幾次被小梟發現, 鬧著硬要跟她一塊兒去。甄文君本沒心思帶她, 小梟二話不說直接跳上馬,死死抱住甄文君的腰怎麼都不下來。甄文君駕馬一向飛快,怕顛兩下這傻孩子摔下來摔到了腦殼子該更傻了, 只好將她拎到了身前, 抱著她護穩了。
小梟在骨倫草原長大, 天生帶著野性,一雙寒森森的馬刀不離身。當初返回大聿途中遇到餓虎襲擊時小梟就表現出了非比尋常的魄力, 甄文君知道她是塊練武的好料子。
在汝寧待了數月,用大聿話和她交流已不是什麼大問題, 這孩子聰穎的程度超出甄文君的意料。
小梟早就受夠了住在府中哪兒也不能去的日子,甄文君最近心事重重沒時間搭理她, 更不用說是帶她出去玩兒了。小梟找不到同齡人, 甄文君又不怎麼理會她, 大多數時間裡她就一個人待著, 自己拿支筆寫寫畫畫,或者翻翻書卷打發時間。
要不是這回秋獵,甄文君幾乎都要忘記她的存在了。
騎著雲中飛雪出了城門,踏上了官道之後車馬漸漸變少,天高地闊,甄文君讓小梟坐穩拽緊韁繩,還沒等小梟應她她便高喝一聲,鞭子一揮,雲中飛雪立即狂奔風旋電掣,小梟單薄的小身子在劇烈顛簸的馬背上有點兒不穩,左右搖晃著。
“腰部用力,雙腿用力夾緊!”甄文君在她耳邊囑咐道。
小梟細細的頭髮被秋風吹起,露出一雙激動的雙眼,她照著甄文君所說果然穩當了不少。即便坐不穩甄文君雙臂就在身側,也絕不會讓她墜馬受傷。
小雪越奔越快顛簸也越來越劇烈,小梟不僅不害怕反而興奮地大叫。
甄文君笑道:“好孩子!還能堅持嗎?”
“阿母再快些!”
小梟比她想的還要勇敢,甄文君看見她仿佛看見了小時候的自己,頗為意外又親切,浸在冷水中多日的心難得被注入了一些溫熱。
終於停了下來,甄文君看見林子裡有一隻肥肥的野豬,便持了箭輕聲下馬,小梟也看見了,正要說話,甄文君對她比了個“噓”的手勢,她立即不敢動,圓圓的大眼睛緊盯著那隻野豬。
甄文君引弓待射,從肩到腰背都分外健美。小梟見她瞄了半晌竟不射有些著急,卻不敢開口說話,生怕將野豬嚇跑。
甄文君並不著急,野豬剛剛走到此處還在四處試探,待它聞了一圈找到了感興趣的食物,對周圍放鬆了警惕,甄文君便在這時發箭,一箭便中。野豬吃痛狂奔,小梟開心地大叫,甄文君飛上馬背立即去追,一直追到野豬失血過多體力不支,輕鬆將它捆了綁在樹幹上,一會兒獵完了再回來取。
小梟吵著也要自己射野豬,甄文君腦子裡一閃而過先前和衛庭煦一塊兒狩獵時她也曾經提過一樣的要求,像個未經世事開心的孩子。
那天夕陽的壯闊模樣讓人終身難忘。
甄文君還沉浸在過往的回憶之中,小梟就已經伸手過來要握弓了。
“你拉不動的。”甄文君沒給。
小梟不服氣非要拉,甄文君被她鬧得耳朵發痛,就遂了她的心意把弓遞了過去。果然小梟拉了半天臉都憋紅了好不容易射出一箭,沒飛出兩步的距離就軟趴趴地掉在地上,小梟備受打擊。
“別噘嘴啊。”甄文君對她圓圓的腦袋一頓亂摸,“回頭我給你做一把適合你的弓箭就好了。這把太緊了。”
“那是不是不好用,射不到獵物?”
“射不死大的野獸,不過兔子之類的小動物沒問題。”
“真的麼!”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阿母最好了!”
小梟開心地掰了幾根紫藤樹的樹藤編成了草帽戴在甄文君的腦袋上,甄文君見她笑得一雙眼睛如月牙,第一次覺得小梟沒那麼煩人,倒有幾分童趣和可愛,也就不計較她一口一個阿母了。
帶著幾隻獵物回到卓君府時天完全黑了,衛庭煦已經從禁苑回來,正在池邊修剪徘徊花。
“今天回來的這麼早?”甄文君讓家奴幫忙把獵物搬進庖廚,她先去洗手,拿了皂莢看了衛庭煦一眼便往水盆的方向走去。
“早?一個時辰前我就回來了。”
“喔,回來怎麼也不休息。”
“花期已過,趁寒冬來臨之前將枝葉修好,也好讓它們輕鬆點兒度過冬日。”
“嗯,說得也是,還是子卓想得周到。”甄文君洗完手又去洗臉,洗完臉再去庖廚幫著家奴一塊兒處理獵物。將皮都剝完不算,還幫著一塊兒片好了肉,串上繩子掛起來,從回來開始就沒停過。
衛庭煦全程坐在一旁看著沒說話,並不打擾她。甄文君低著頭忙活,可畢竟不是瞎子,衛庭煦在那兒待著她肯定是知道的。
“天氣漸漸涼了正是儲備肉的好時機。”甄文君坐在小木凳上串肉,手中沒停,抬起頭來對衛庭煦笑了笑。
“你忙活了一天,都不想我?”衛庭煦坐到她身邊冷不丁地拋出這句話,頗有些委屈的意味。
“想啊,怎麼不想。可我也得幹活兒嘛。”甄文君伸長脖子在她臉頰上親了一親,“今年夏季降水不算豐沛,指不定什麼時候又來一場大荒,我可不想再經歷一次饑荒,有備無患。”
衛庭煦似乎對這個吻很滿意,親自去倒了杯酒來給甄文君喝。甄文君曬完了肉還是閒不住,又去做弓,並沒有回房睡覺的打算。
“今兒個怎麼這麼有精力?”衛庭煦手裡拿著一卷書,看上去已經讀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