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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歆恨急了這趁人之危的混蛋,不過李延意說得對,她的確體力損耗太多,方才那一番激鬥雖沒有負傷卻也將最後一絲體力消耗殆盡。如今護衛更多不宜久留。
她挺劍直指李延意:“你這條命給我好好留著,我一定會來取!”
李延意就快要站不住,彎著腰幾乎要倒下去,仿佛早就聽膩了她這番論調,隨意揮了揮手:“走吧走吧。”
虎賁軍從李延意身後殺過來,阿歆收了劍就走。眼看虎賁軍就要追上去,李延意往後一倒,士兵們急忙將她接住。
“隨她去吧。”李延意閉上眼睛,眉頭緊鎖在忍耐著劇痛。
士兵們面面相覷之時,阿歆已經離開了。
不得不說衛庭煦送她個供使喚的婢女送得頗為及時。
傷在盆骨之上兩指的地方,說起來也是挺尷尬的位置。她一向反對舊禮教,認為男女之大防實在太陳舊太無人性,一張臉而已,看到就看到了有何不可又有何失禮。所以她從宮裡帶出來的婢女在路上意外身亡之後她就和士兵隨從們同進同出,都是男人,她也沒覺得不妥。直到腰間受了傷才無奈地承認,臉皮是不要緊,可是換成別的地方還是很要命。
幸好有甄文君。
甄文君不僅伺候人伺候得頗為妥帖,甚至還懂些藥理。李延意自小就是公主,被人伺候慣了,一堆的藥瓶藥罐擺在面前她也不知道該用哪個才好。甄文君迅速幫她挑揀出止血的藥,將她衣衫撕開,小心地抹在傷口上再仔細包紮好。
敷完藥之後傷口處的疼痛很快就緩解了,包紮得十分輕巧,完全不妨礙她活動。李延意誇讚她心靈手巧,重新換了身衣服出去跟虎賁軍的人說準備上路。
“殿下,您的傷口剛剛包紮完畢,恐怕承受不了長途奔波!”
“這點小傷不妨事!莫讓我一人耽誤大事!啟程!”
雖說是停下了車馬可也不過停了一個半時辰,甄文君依舊沒法找郵驛。李延意歸心似箭,只盼著能夠早日抵達汝寧。
李延意明白,在汝寧等待她的是一場殘酷的廝殺,她已經做好了要拼盡全力的準備,卻沒想到剛至汝寧的城門口就遭到重創。
幾十名金吾衛將李延意的馬車團團圍住,甚至將兩個馬夫挑落下馬。
虎賁軍和金吾衛常年都在汝寧走動,相互都是熟識之人,本該一觸即發的場面被幾個相熟之人壓了下來。
“怎麼回事?你們知道馬車上的人是誰麼?”劉奉不在,虎賁士兵便以虎賁郎徐懷為首。徐懷站在馬車之上底氣十足高聲問道。
“不管是誰,都不能妨礙我們廷尉署辦案。”從金吾衛之後走出來一位頭戴高帽的男人,男人臉色發灰雙眼血紅,尖尖的下巴配上尖銳到讓人十分不舒服的嗓音,這便是廷尉關訓手下第一好手,廷尉史姜妄。一個月前在綏川捉拿洪璦入詔獄的是他,如今攔下李延意馬車的亦是他。李延意將車簾掀起一角向外望的時候被姜妄盯了個正著。
“原來是長公主。”姜妄眼尖得很,也不避諱,對長公主的方向行禮,“我還以為長公主待在汝寧的府里呢,沒想到竟在外忙碌。下官今日並非有意阻攔殿下,實在是有命在身,還請殿下見諒。”
“有命?奉了誰的命?”
“自然是關廷尉之命,前來捉拿尚書令左旭。”
“左旭?”李延意完全沒想到這是哪一出,為什麼矛頭對準了左旭。
甄文君騎在白馬之上從後方的車隊中探出個腦袋,興奮地看著城門口發生的事。攔車之人是誰?聽這聲音莫不是個黃門?遠距離之下她只聽到了隱約的聲音並未能聽清對方具體說了什麼,頗為著急地往前躥了躥。
李延意趕回來是為了用力在洪璦屁股上踹一腳,讓他快點拉扯著馮坤一塊兒摔入深淵。沒想到她的行蹤敗露,李舉早就在此等著她了。她一刀砍向馮坤,馮坤只不過剛剛擦破點皮,李舉就迫不及待要上來砍掉她的胳膊了。
李延意從馬車中走了下來,和姜妄面對面。姜妄不敢直視李延意,彎腰行禮,周圍所有士兵全都跪了下來。
“你說要捉拿左旭,可有什麼罪名,可查到了什麼罪證?”
姜妄臉對著地面,十分肯定道:“謗君之罪,罪證確鑿!”
左旭和林權就坐在後面一排的馬車裡,他聽到姜妄的聲音臉色漸白,林權用眼神詢問他,他急急搖頭。
“謗君之罪?罪證在何處,拿來本宮看看。”
“回殿下,每一樁案件的證物都是廷尉署絕密之物,即便是當今天子想要查看也要親自向廷尉署提交正式申請,恐怕下官沒有這權利直接將證物給殿下過目。大殿若是想看,擇日向廷尉署提交文書便可。”
甄文君在他們談話的時候悄悄靠了過去,心中又是“哇”個不停。
這一路當真收穫頗豐,不僅見識到了阿歆的曠世武藝,還沒到汝寧這邊又打上了。“廷尉署”這三個字讓她血脈僨張。汝寧果然是傳奇之地,所有阿母口中那些虛幻的人和地都出現在觸手可及之處,親眼目睹這些鬥爭是如何發生和進行的,天下恐怕沒有幾個人能有這樣的機會。
甄文君這邊激動,全然沒有緊張擔憂的情緒,在不知不覺中她已經被詭譎多變的衛庭煦調教得心理素質極好。大難當前她毫無負擔一心只想看熱鬧學本事。除非李延意當場將臉皮撕下露出另一張臉來,否則沒有事能讓甄文君吃驚。
這位廷尉史的話聽在耳朵里實在氣人,什麼叫“即便是當今天子”,也就是說李延意和天子相比根本不算回事麼?
甄文君偷偷去看李延意的表情,李延意不愧是從公主熬到了長公主見過大場面的人物,面對忽然而至的場面並不為所動,平靜道:
“左令君一直追隨本宮左右,常年在外奔忙,這才剛剛回了汝寧,甚至連城門都還未進,如何能夠侮辱天子?別不是有人想要誣陷他。我早就聽聞廷尉署擁有先暫後奏的權利,若是有人想要刻意陷害謀人性命的話,豈不是全然不費功夫?我且問你,若今日你拿錯了忠良,該當何罪?”
姜妄依舊低著頭,說出的話卻是不卑不亢:“回殿下,這謗君之罪可不是謗現在的君主,侮辱的乃是先帝。左令君寫過什麼在什麼地方大放厥詞說過什麼,他若是忘記的話我們廷尉署自然會幫他想起來。若是下官拿錯了人,自有上司治罪,而下官之責便是緝拿罪臣!”說完他便站了起來,將廷尉署蛇頭令牌拿在手中,“令牌在此誰敢再阻攔便以謀反論處!殿下,得罪了。來人!將左旭押入詔獄!”
“是!”
廷尉署的人將左旭拽下車來,將雙手雙腿扣在一起,架起丟到囚車之中。
全程左旭都沒有吭一聲,只是深深地望了李延意一眼。
李延意依舊保持著下車時的姿勢,看著她的老師被押入囚車,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謗君之罪,謗的是先帝?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李舉這是要玩文字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