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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文君耐心解釋道:“國家存亡之際這戰場之上莫說是年輕力壯的男女,上到老翁老嫗,下倒還剛滿十二歲的孩子都手持武器浴血殺敵。命都要保不住,哪裡還有什麼不便和限制?紮營都在野外,糧草不濟時得吃草根、樹皮充飢,幾個月都不得洗澡,人都髒到看不出男女了。你們來自天南地北,在家該都是備受寵愛,連殺雞的刀都沒有拎過。會在戰場上出現的大多都是奴籍的婦女們,他們平日裡乾的都是氣力活兒,氣力與尋常男子也不差多少。真正的戰場之上莫說神初時候的女子,就是男子想要出人頭地能有軍功都是九死一生的事。阿扇你問我為何要以軍功入仕,卻不知我曾是奴籍,並不如你們有今日這樣好的機遇,所以你們自當該好好珍惜才是。”

    阿扇沒想到甄文君出身奴籍,忍不住“啊”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愧疚道:

    “甄將軍為國殺敵實乃大聿女性之楷模,是我狹隘了。”

    衛庭煦道:“這世間其實沒有什麼你做的而我做不得的事情,無非四字:量力而為。好比你們上陣殺敵或許遠不如甄將軍厲害,可將來你們在中樞為大聿為百姓所做之事也可流芳千古。各司其職各展所長,大聿才能欣欣向榮。甄將軍乃是練武的奇才,我雖也想如她一般馳騁沙場,可惜是有心而無力。”  

    衛庭煦一番話也讓大家點頭如啄米。

    阿倉接著問:“甄將軍,你上戰場時面對那麼多奪命武器,不會害怕嗎?”

    甄文君正色道:“剛開始的時候當然會怕。雖然我自小就聽我阿母說過很多沙場典故,可自個兒置身其中時又是完全不同的感覺。最初我上戰場時乃是作為私兵去的,神初年間女子還不能為官,連兵都不能算。”

    甄文君說起最早去北疆時的場景,一到前線就遭遇軍中叛亂,將軍站在高台之上給新兵們訓話之時當場被割了喉嚨。

    說到此處只見在場的女學生們全都咧嘴皺眉,搓著胳膊。

    甄文君道:“前線的確就是這般兇殘,你不知道身邊的摯友什麼時候會突然向你捅上一刀,更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會死在何處。”

    甄文君說了一些關於孟梁大戰的事兒,本想告一段落,有個叫阿極的娘子纏著她問個不停,問的都是行軍作戰的細節。

    甄文君見這阿極身長體健,是個習武的好材料,便知她志向不一定只是做個文官:“你若是有意參軍便來卓君府找我,你我徹夜長談。”  

    阿極開心地應下,靠在一旁的衛庭煦目光在甄文君和阿極之間流轉著。

    有個叫做阿莜女學生看著甄文君與衛庭煦琴瑟和鳴的樣子一聲嘆息,一旁的阿倉問道:“你嘆什麼氣?”

    阿莜道:“我在想,若如秘書監與甄將軍這般倒是還好,女女成婚一文一武,實在般配。可我並不好女風,還是會尋一位如意的郎君。將來若有機會入仕,一旦有孕難不成要大著肚子去上早朝嗎?這……不單是不成體統,我見過家裡的嫂嫂們有孕之後的樣子,實在是不便於來回奔波。”

    阿倉似是想到那畫面,“噗嗤”一聲掩唇咯咯地笑道:“而且這孩子若是在早朝之上急著要出來,那你豈不是得當著陛下的面生個孩子?這可太熱鬧了,簡直是大不敬啊!”

    甄文君被阿莜這想法鬧得面色一窘:“陛下為提拔女性地位而設立女官,凡事都要一步步來。如今先是要你們在太學院學習,而後也必定會出台一系列為你們量身打造的政策。若是女官有孕,也必然會有如同婚假一般為生產而設立的假期。大殿之上生產這種事是斷不會發生的。”  

    女學生們前幾個問題乃是女官極有可能遇到的嚴肅問題,聊了一會兒後女學生們對這一對妻妻漸漸熟悉,所問的問題也逐漸輕鬆了起來。

    “甄將軍,你發兵打仗離開汝寧一去就要好久吧。”

    甄文君點頭:“上次討伐藍腕賊人便去了三個月。以三個月的時間平息一場禍亂已經算是非常快了。看北邊那些胡族,從明帝開始就在打,打了幾十年都沒能徹底消滅,依舊在不斷滋擾大聿邊境。”

    “甄將軍可是有徹底剷除胡賊之志?”

    “若是可能,自然想將他們一網打盡,還我大聿百姓安寧。”

    “將軍與秘書監也如尋常的夫妻一般嗎?我家中有三個哥哥,大哥大嫂相敬如賓,從來都是夫唱婦隨,不曾紅過臉。二哥哥卻十分懼怕二嫂嫂,二嫂說東他不敢往西,對二嫂惟命是從。三哥去年才成婚,跟三嫂三天兩頭打得不可開交,三哥還常被三嫂趕去書房睡,可轉眼他們又恩愛異常。不知秘書監與將軍平日裡是什麼樣的呢?甄將軍打仗一去就是好幾個月的時間,秘書監怎麼辦呀。”

    甄文君一直都在認真回答,沒想到話題在漸漸往不可控的奇怪方向轉移。  

    “難道不想念秘書監嗎?你們剛剛成婚,若是甄將軍要北上討伐沖晉只怕一去經年,要如何排解妻子不在身側的孤寂之感呢?”

    女學生們依舊是討論正經學術的表情,卻讓甄文君愣了一愣,下意識地看向衛庭煦。

    衛庭煦收到甄文君的目光,心道:這種要丟臉的問題你就迫不及待拋給我。

    衛庭煦笑道:“我不在甄將軍身邊時甄將軍自然思念得緊,一封封信追回汝寧。人還沒到戰場,家中的情書便已經堆成小山。”

    甄文君:“我沒……”

    “甄將軍臉皮薄,平日裡都不樂意我說這些的。可思念家人乃是人之常情,又有什麼可害羞?”說著跪坐到甄文君身邊,點了點她的腦袋。

    甄文君咬著嘴唇,努力控制著不在女學生們面前發作:“……夫人說的是。”

    “知道文君粘人,我也思念她,當初孟梁大戰時我也去了前線和文君團聚。”

   

    “秘書監也去了?聽說秘書監身體不好,幾年前還坐在四輪車上。”阿倉聽了之後很驚訝,“居然為了將軍去了那麼危險的北線,當真如膠似漆伉儷情深。”

    有人開了頭,對她們妻妻之間的事好奇之人便有更多問題一擁而上。大家都想了解這第一對同性成婚妻妻的故事,在禮數範圍之內不注地發問。問她們誰比較顧家,一般情況下都是誰聽誰的話多些……

    甄文君一改方才的健談,越來越沉默。

    衛庭煦想要終結話題之時,阿倉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好羨慕二位,一同經歷過這麼多生死。話說你們二位是如何相識的呢?據說甄將軍還是秘書監的救命恩人。”

    阿倉兩眼放光等著甄文君回答出讓眾人羨慕不已的往事,沒想到甄文君沉默了半晌後道: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我已經忘了。”

    第181章 詔武四年

    甄文君的回答讓在場的所有女學生都嗅到了一絲詭異的氣氛, 紛紛閉了嘴。

    畫舫之上頓時鴉雀無聲。

    一直坐在一旁笑眯眯吃甜瓜,欣賞這對早已拆夥的假妻妻演技的阿燎自然也發現了此刻氣氛不對, 立即放下了手中的瓜,指向阿倉, 嚇了阿倉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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