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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看著甄文君的表情有些奇怪,想要說什麼又強行壓了下去,繞過她,快步跑進屋中檢查衛庭煦的情況。
甄文君明白她的欲言又止里包含了什麼。
小花應該沒有隨衛庭煦去孟梁,她被衛庭煦留下來暗中保護我——甄文君心中快速閃過這種可能,以及另一種深層的意思——以及監視我。
甄文君竟從來沒有想過衛庭煦會派人在她身邊繼續監視的可能性。當初衛庭煦將她派給李延意時說過“我會在暗中保護你的”,這話咋聽之下不過是句安慰,沒想到衛庭煦當真把小花留了下來。小花的功夫在靈璧之上,衛庭煦帶走了靈璧而留下小花,是想要確保甄文君的安全……或者是更輕鬆地在暗中窺視一切而不被發現。
甄文君回頭看小花,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她不僅和謝家暗通有無,還設計想要綁架李延意。小花是不是在暗處對她寸步不離?又看到了多少?
小花蹲到衛庭煦身邊時,靈璧滿臉眼淚,小心地用指尖挑起衛庭煦臉上的頭髮,將她的長髮重新束在腦後,這是她最喜歡的簡單髮式。
看著衛庭煦臉上身上的傷,靈璧心疼得眼淚不斷。特別是臉頰上那長長一道,觸目驚心,靈璧隨身帶著藥,想幫她上藥卻不敢碰她,怕將她弄疼了。
“回去吧。”衛庭煦的聲音像是風裡的棉絮,隨時都有可能被吹散。
小花正要上前將她抱起來,她沒有抬起手。
小花的動作頓了頓,她明白衛庭煦要的不是她。
“文君妹妹。”
甄文君聽到衛庭煦的呼喚,見小花和靈璧站起來讓到一旁。
她看見遍體鱗傷的衛庭煦虛弱地向她張開雙手,這是來自衛庭煦的暗示與渴望,她只會把脆弱的身子交給最信賴的人,伸手便是索取,她要這個人為她效忠。
衛庭煦是何等的矛盾,即便是虛弱得快要昏厥時,她的一舉一動都是不容抗拒的。
要過去嗎?衛庭煦是否已經知道她和謝家的往來?是否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她要上前還是直接離開?
甄文君心中萬分矛盾,諸多思緒紛紛糾纏在一塊兒,偏偏要她立即做出決定。
如果她此時離開了,她在謝扶宸那頭便再也沒有價值,她阿母死定了。不離開的話她或許還能在衛庭煦這兒找到殘喘的方法。想到小花剛才的欲言又止,甄文君覺得或許還有一博的機會。
甄文君從小花面前穿過,蹲在衛庭煦面前。
利用衛庭煦反制謝家,雖然時機還不算成熟,但她必須這麼做。或許這是她最後的機會。
“姐姐。”
聽見甄文君的聲音在耳畔溫柔地響起,衛庭煦滿是傷痕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
“帶我回去吧。”衛庭煦圈住了她的脖子。
“嗯……”甄文君的手臂小心翼翼地穿過她的腿彎,動作輕到不能再輕。她親眼看見衛庭煦的雙腿受到了重創,不知道是不是被打斷了,即便沒斷也肯定傷得不輕。
已經小心到不能再小心,可是將她實實在在抱入懷中時,她還是痛得抓緊了甄文君後領子。
甄文君看懷中人閉著眼睛咬緊了牙關,硬生生地扛過了這一波的痛楚,亦或者是習慣了劇痛的感覺後疲累地睜開眼睛,再次確定抱她的人是甄文君,攥緊的拳頭慢慢鬆開,展開眉心,收緊了雙臂,微微動了動以調整到最舒服的姿勢,她再次閉上眼,像個嬰孩一般在甄文君的懷裡安穩地昏睡了過去。
“先回吧。”靈璧拍了拍甄文君的胳膊,兩人正要走的時候小花說:
“你們先回去,我把這兒清掃一下。”
“嗯,一切小心。”
抱著衛庭煦走出了擒風閣,坐上馬車之時甄文君還滿心問號。
“為什麼姐姐會被虜走?”甄文君問靈璧道。
幸好衛庭煦昏睡過去了,甄文君沒有勇氣直接面對衛庭煦一對一地對質,面向靈璧她倒是有些信心能夠瞞天過海。本以為衛庭煦此次換走李延意是有更深的考量,是個陷阱,可看到她重傷至此,甚至不惜自行揭露雙腿重要的秘密,足以見得衛庭煦並不是有備而來。其中一定是出了什麼狀況。
果然,靈璧道:“這件事說來也是神了。聽說衛公身陷囹圄,女郎便讓我們快馬加鞭迅速返京。今日我剛隨女郎到達汝寧,沒有小花跟隨我們在北邊吃了不少苦,水土難服又連路顛簸,我和姐姐都吐了,心心念念大聿的食物,隨便給我碗湯餅都好啊!總算到了汝寧,女郎憐我餓瘦了一圈,便說先去吃一頓再去見長公主。沒想到剛進酒樓坐下點好了菜色,女郎的表情就變了。我順著她的目光往回看,看見一個帶著紗帽的女人走到樓上廂房去了,她盯著的正是此人。”
“女郎,你認識那個人嗎?”靈璧為她用隨身攜帶的帕子把碗箸一一擦乾淨時問道。
“那是殿下。”衛庭煦雙唇幾乎沒動,聲音從屈起的手掌所遮掩的嘴裡輕輕飄出來。
“殿下?”靈璧意識到情況特殊,也隨著衛庭煦放小了聲音,“殿下怎麼會在這裡?如今汝寧的局勢如此緊張,她居然還敢來酒樓這等人多眼雜的地方?”
衛庭煦越想越不對勁:“你帶我去廂房裡找她。”
“是。”
李延意剛剛在廂房中坐下,衛庭煦和靈璧就進來了。
“你怎麼會在這裡?”李延意聽見門被推開的聲音還以為是阿歆來了,笑臉都已經提起來了,見到的卻是衛庭煦。
靈璧將門關上的時候衛庭煦問她:“殿下為何會來這裡?殿下在等誰?”
李延意對衛庭煦一向沒什麼可隱瞞,便實話實說:“我接到阿歆的信,她約我來此處見面。子卓,你父親一事……”
李延意忽然說不下去,身子向一旁傾斜,連眼睛都迷在了一塊兒。靈璧和她自己都試圖想要將身子拉回來,可暈眩的感覺來得太快,李延意從桌上滑了下去,昏迷之迅速匪夷所思。
“糟了靈璧,捂住鼻子!”衛庭煦這才發現屋內已經被人點上了迷香,這迷香的味道很隱秘不易被察覺,粗粗聞起來就像是普通的桃花味。屋角里正好擺了一支妝點用的桃花,衛庭煦大意了,沒能在第一時間發現迷香。
這是什麼迷香……衛庭煦剛說完那句話便天地倒置雙眼發黑,身子猶如千斤重甚至無法控制方向,往前倒去。當她從四輪車上摔到地上時,靈璧也難以支撐,身形一晃雙臂撐在桌面上,好幾次想要試圖睜開眼睛提起精神,可意識卻在飛速地遠離。靈璧常年習武,身強體壯,對於迷香的抵抗力也高於衛庭煦和李延意。同樣吸入迷香她並沒有立即暈倒,尚能支撐片刻。
此時的衛庭煦幾乎說不出話來,但她很清晰地明白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她用最後的力氣指向屋裡的屏風道:“藏……”
靈璧不愧追隨衛庭煦多年,她家女郎只說了一個字靈璧就明白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