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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歆,你是個純善之人,領兵打戰是奇才,可要說到玩弄人心你差衛庭煦不止一大截。”謝扶宸道,“李延意並非是帝王之才,她情感豐沛弱點太多,極容易被人拿捏。衛庭煦之所以選擇輔佐她,除了她是女子的身份之外最重要的便是這點。她早就看透了李延意,有信心掌控李延意,讓李延意掛著‘史上第一女帝’接受眾臣百姓的檢閱甚至討伐,李延意挨下所有艱難,平復江山,扭轉對於女性偏見之後,躲在幕後的衛庭煦一定會跳出來,將李延意拉下馬,篡奪江山!阿歆,李延意至今還沒有看清衛庭煦的真面目說明她才智平庸,眼界狹窄,和蟄伏十年只為一撲的衛庭煦無法相提並論。一旦衛庭煦發兵討謀反,李延意不是她的對手。”
謝扶宸的話讓阿歆後背上冷汗直冒:“可,衛庭煦看上去對李延意忠心耿耿,如何……”這話說得連阿歆自己都覺得無力。李延意似乎有意要在詔武元年提拔女官,除了衛庭煦之外還能有誰?一旦衛庭煦入仕,平步青雲不是難事。
如果這一切真的是衛庭煦的計謀的話,此人當真可怕。
阿歆想了想,笑道:“即便有那一天,也只能說衛庭煦得償所願。她為何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阿父你該最清楚。”
謝扶宸知道阿歆指的是什麼。
“我不後悔。”謝扶宸沉思了片刻又道,“我不後悔,我一點都不後悔。若是一切重來,我還會這樣選擇。”
“……那只能說明你的冷血。”
“或許吧。可是誰又不是身不由己?當年的真相或許再也不會有人知道了,哈哈哈……”謝扶宸笑著笑著眼睛流下一道眼淚。
“阿歆。為父先行一步了。”
阿歆離開詔獄時心中悵然。
如果阿父所說的都是真的,那李延意豈不是養了只毒蛇在側?可她如果現在去提醒李延意的話,恐怕有挑撥之嫌。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李延意未必會聽她的。
即將離開汝寧,或許她應該做點什麼來挽救闔族性命,可是現在她所面對的是她多年前就知道的結果,她更知道李延意再疼她都不可能答應她這個要求,李延意能保下她的性命已經是仁至義盡。
她能做的只有離開。
短暫的秋日馬上就要過去,衛府冷冷清清。
衛景安逃了,留下一封血書說孩兒不孝,孩兒不能當貴妃,隨後消失無蹤。衛綸讓其他的兒子們和家奴速速將他找回來,一切好說不要犯渾。阿母實在不放心跟著一塊兒去了,而衛綸成日都要待在禁苑之內隨時聽候李延意的差遣。
衛庭煦倒是落了個清淨。
這齣鬧劇也不知會唱到何時,衛庭煦明白這幕後是太后在一手籌辦,而身為衛家最出色的兒子衛景安絕對不會被太后放過。中秋之日衛府上下沒幾個人,衛庭煦親自將院子裡已經敗得差不多的徘徊花收拾好,留下幾株還算完整的捆綁在塊兒,倒置在臥室內,等待它們變成乾花可以好好珍藏。
當初甄文君剛剛回來那會兒正好大雨過後又逢入秋,一場雨澆下來養得再好的花都會被打殘。衛庭煦接甄文君回來,看見滿院殘花的慘狀,仿佛在憐憫剛剛過世的靈璧,鼻子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哭得眼睛發腫的甄文君不知是哭累了還是忽然長大了,將靈璧放下後便去收拾院子,將殘花敗葉都打掃乾淨,一些爛枝剪去,只留下好的。第二日衛庭煦出席登基大典回來,寬慰了甄文君一番後,兩人去挑選棺木時路過院中,衛庭煦發現有人收拾了徘徊花,收拾得不算太利落,看上去不太像小花的風格,便猜到出自文君之手。
“我一直都在等著回來見它們。”甄文君頗為惆悵地看著殘花,“曾經幾番夾在生死一瞬,都憑著這個信念堅持活下來。可是我活著回來了,它們卻變成了這樣。”
衛庭煦知道她心中哀愁一時難以消去,寢食難安思念成疾,幾天下來瘦了一圈,衛庭煦看著心裡也難受,便一直在有意無意地哄她開心。
將一片小小的水晶片填入包羅萬象之中,包羅萬象竟發生了奇異的變化。本就奇特的星漢之相內多了幾道帶著顏色的縹緲“雲朵”。
甄文君看得入神,衛庭煦問她喜不喜歡。
“喜歡喜歡!”
“那我以後便常常給你換幾片芯兒。”
秋日野外的各種動物都將自己揣成個肉球,肉質鮮美皮毛又厚,正是打獵的好時節。
衛庭煦想要騎馬,想要秋獵。
“姐姐,你確定嗎?”雖然衛庭煦的興致很高,但甄文君不是特別願意,“前天走了一個多時辰不是又腿痛麼?才好了一點點今天就要騎馬?姐姐莫嚇我。”
衛庭煦道:“若是一直做能做到的事有何樂趣?只有逼著自己突破才能知曉極限在何處。說不定我已經能奔跑了。”
甄文君趕緊讓她打住:“別了姐姐您別惦記著奔跑了好嗎?不就是騎馬嗎?行,咱們去!”
聽到甄文君答應,衛庭煦眼眸一亮:
“你可是說真的?”
“真的。不過有個條件,必須由我帶著你騎才行,不能你自行騎馬。能答應我這個條件咱們就去秋獵,不然的話我不答應。”
“你帶著我?那馬如何奔跑行走都掌控在你手中?和坐馬車又有什麼區別?”
“姐姐不樂意的話就算了,正好我也不想去,秋獵什麼的就算了吧。”甄文君作勢要走,被衛庭煦拉了回來。
“好吧。”衛庭煦道,“不過我要親自騎射。”
甄文君哈哈笑:“行行行,只要你能答應讓我帶著我隨便你騎射。”
“你為何笑?可是看不起我?”
“並非我看不起姐姐,我怎麼敢看不起姐姐?我今夜就為姐姐備上一百支箭,好教姐姐明日射個痛快!”
衛庭煦被她嘲得心中憋著氣,打算明日大顯身手。甄文君當真為她準備好了箭矢,也把小雪身上的馬鞍換成了更軟更寬更大的,好讓衛庭煦能夠坐得更安穩。
“你明日當真要帶女郎去狩獵?”甄文君在為小雪換裝時小花忽然來了。
甄文君回頭一看差點兒沒認出她來,小花的模樣一直在變化,相比於之前的模樣,這會兒的小花似乎又換了張臉。
“你不放心?”甄文君放下手中的活兒道,“不放心你便一塊兒去啊。”
“我自然會一塊兒去。”小花直言不諱。
小花依舊很強勢,不過甄文君倒是沒向以往般和她硬碰硬,出乎意料地好脾氣解釋道:“其實我也不贊同她去,可她非堅持,也不好敗她興致。姐姐在四輪車上悶了這麼久,好不容易能夠下地走走肯定新鮮。姐姐說過她自小就想要騎馬,可惜沒有機會。現在能有機會了就讓她試試。我會保護好她的,你不必擔心。”
小花見她說得誠懇,望著她的臉道:“你好像有點不同。”
“是麼?”甄文君心裡想說,你才是每次看都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