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頁
她們為了迷惑別人一直都在演各種各樣的戲碼,到最後連她自己都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又是假的。
可是她愛衛庭煦的心是真的,衛庭煦愛她也是真的。
無數次的捨生忘死,都只是為了抓住心上人罷了。
可惜,現在的她們無法在一起。
離開博陵時她沒有帶走多餘的東西,輕減的幾輛馬車內裝的都是舊物。
城門為她開啟,沒有受到任何阻攔。
當她和步階等人沿著官道走出三里地時,一輛馬車停在前方。
甄文君讓馬車車隊停在原地,她獨自上前。
車夫下馬,將車簾徐徐拉起。本要攙扶車內之人,那人卻自行跨下車。
歲月似乎沒在衛庭煦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跡。這個人一手建立起全新的帝國,精力反而更加豐沛,更加專注。
“文君,你我以洈水為界,分南北而立,如何?”
甄文君在看見她時即將要湧出的眼淚被她一句話堵了回去,忍不住含淚而笑。
這就是衛庭煦,是她最熟悉的人。
“以洈水為界,是你吃虧了。”
衛庭煦搖頭,凝望著甄文君的目光變得溫柔:“我虧欠你多少,你為我又付出了多少,無法用土地多寡來計算。若是沒有你,我可能完成不了今日偉業,更可能墮入萬劫不復的惡境。幸好有你,讓我還能保持心智。對不起,文君,你和我相遇,而我卻是這樣一個人。”
最看不得衛庭煦落淚,甄文君將她抱入懷中。
“怎麼能怪你,怎麼捨得怪你,我也是這樣的人。”
衛庭煦嗅著她身上熟悉的香味,不舍。
“你若是願意做我的附屬,或是我願意妥協,躲在你身後,一切都好辦。可惜,我們都不是那種人。”衛庭煦撫摸著甄文君的臉龐,望著她藏著整個穹宇的雙眸。
甄文君笑道:“幸好,我們不是那種人。”
人的一生有不同的追求,有人忙於生計,有人謀劃天下。誰和誰相遇無法註定,而誰與誰會在分離之後重新走到一起,卻是註定的。
因她們獨立而自由的吸引力註定。
在甄文君離開博陵的那一天,衛庭煦明白,與甄文君之間如履薄冰而壓抑的感情徹底被撕開。
即將迎來的是她期待已久,最平等最自由也是最長久的戀人。
……
南嶺的山花兒都開了,每天清晨推開屋門就能聞到清新的花香。這兒修了路,原本需要翻山越嶺十分難走的道路現在也方便走了,南嶺百姓都笑逐顏開。
除了一個人。
小梟就要離開此地前往懷揚,她想讓李蓉和她一塊兒走。
這事兒她在心裡謀劃了好幾日,總覺得像是某種承諾,說出來萬分難為情。但她明白這一走不知何日再回南嶺,有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回來。她問自己,若是此生再也見不到李蓉,甘心嗎?在未來的某日想起來是否會遺憾?她心中有個聲音告訴她:很有可能。
放下所有的羞赧,她要帶李蓉走。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找李蓉說了,誰知李蓉沒有任何動容之色,想也沒想便冷淡地回應:“不走。”
“不走?難道你就一輩子待在這個鳥不拉屎的破地方?就不想看看外面的世界變成什麼樣了?”小梟急了,連帶著聲音也變大。
李蓉撐著腦袋隨意翻書:“不想。沒興趣。”
“你就這麼沒志氣。再怎麼說你也曾經是一國皇子,就願意待在山窩裡任人擺布!”
李蓉挑她一眼:“小將軍口氣好大,我正是一介村婦,又有什麼不妥?為何要跟你走?”
小梟有點想不明白,在南嶺的這段日子她們倆其實關係不錯,李蓉性格內向不是很健談,但小梟一天到晚嘴不停,二人成天待在一塊兒小梟總喜歡逗她,一來二去的也算混熟了。上個月有一幫土匪到臨村鬧事,小梟帶了一百士兵過去將土匪全給剿了,不小心手臂被劃了一道血口子,還是李蓉給包紮的。那晚兩人濃情蜜意好不快活,好吧,至少小梟自己覺得氣氛特別好,怎麼今天變得這麼冷漠,難道一切都是她自己胡思亂想嗎?
“李蓉。”小梟有些難過,語調也放緩了不少,“無論你經歷過什麼,在我看來你和別人是不同的。你很聰明也心懷鴻志,我不忍心看著你折損於此,慘澹地度過一生。這是浪費,你明白嗎?我不甘心!”
李蓉沒想到小梟會這樣說。
很久了,沒人在意過她的感受,更不用說為她的未來考慮。
李蓉眼眸閃爍了一番,急忙轉過頭,不讓小梟看清她。
“說你是個蠢蛋,果然是蠢蛋。你以為我想走就能走的嗎?若是我離開此地,一定會被追殺。當初我能僥倖留下一命的代價便是永生永世不能離開南嶺……”
李蓉還未說完小梟就打斷她:“管她呢!衛庭煦讓你待在這裡你就真的待在這裡了?怕她做什麼,我會保護你啊!”
“你?”
小梟將她整個人扳正,面對自己,再次強調:“我是真的討厭衛庭煦,信我。”
李蓉被她逗笑,揮了揮手,想將她從眼前揮開。站起身來再次掙脫她的雙臂,走到窗邊往外看。
“好了,你的人都在等你,快點出發吧。”
“你真的不跟我走?”
李蓉沒吭聲。
小梟泄了氣,立在屋中許久之後輕輕嘆了一聲氣。
“保重。”
落下這兩個字後,便是關門聲。
李蓉立在窗前,雙眼眨也不眨。
她知道小梟或許是她這一輩子唯一一根救命稻草,錯過了,她這輩子可能再也不會有轉機。
她不想連累別人,特別是對她好的人。
可是……
李蓉回頭。
不行。
小梟在小院的正中停下了腳步。
她傻,你也跟著她一塊兒傻麼,小梟!阿母何時教你做個聽話的嬌娘子?所有的事情難道不是自己爭取來的嗎!
小梟握緊拳頭,猛然轉身,大踏步地往屋內返回。
“李蓉!”
打開門的瞬間,李蓉也急匆匆地往外撲,兩人迎面一撞“咚”地一聲,雙唇撞在一塊兒,沒有半點悸動之情,痛得她們紛紛捂著嘴後退兩步。
當她們看見彼此嘴唇上的血也如此統一時,指著對方笑出聲。
“我說,你急什麼,不是不跟我走麼!這力氣大的,差點把我都撞飛!”
“我急著去摘菜,又和你有什麼干係?不是保重不是走了?回來做什麼?”
“你再說,信不信我給你丟上馬車?”
“好,你來丟一個試試!”
小梟還真丟了,不僅將她丟上車,還把她送到了懷揚,丟到自己宮中。
……
長歌國這個名號放在十多年前,或許還有那麼幾位耄耋老者能神秘兮兮地說上幾句,可到了光興三年的時候,一提到這三個字,大家心中想的全是洈水之南那個迅速崛起的富饒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