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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文君本就是習武打仗之人,這書剛看了幾眼就知道它的精妙絕倫之處,一讀便停不下來,飯都沒心思吃,連著三天看完了。她將此書隨身攜帶,訓練中軍時讓下屬擺出陣型,她試圖從外突擊,屢次被攔了回來。要不是下屬沒有殺心,她心窩已經被刺穿無數次了。
這套陣法變化無窮,是從六壬延展而來。無極生太極,太極生兩儀,陣列中的每個士兵都是天盤中的關竅。天盤不動,固若金湯,天盤即動,變化無端。
操練了近兩個月後漸漸成形,甄文君有信心此陣法能夠抵禦一切猛攻。
她不知道是誰寫下了此書,此書連書名都被磨損難辨了,但著書之人一定是位戰略奇才,若是有機會甄文君只想和他聊個三天三夜。
甄文君站在陣法中心,黑衣人殺上來幾波就被擋回去幾波,陣法固若金湯暫時沒有一絲破綻。
甄文君苦練輕功總算有了施展的機會,她在空中遊走,殺得來勢洶洶的黑衣人節節敗退。長刀反射艷陽之光,看上去就像天空中有好幾個太陽。甄文君的站位乃是天盤正中,她行動範圍的擴大能夠將整個陣法變得更加靈活,殺傷範圍也更廣。甄文君來去自如在空中輕盈飛舞,長刀所至之處升起一片血霧。
這些黑衣人似乎沒想到朝廷走狗竟有這般武藝,都有點兒出乎意料的震驚。小小的巷子裡躺了一層的黑衣人和幾個追月士兵,剩下的黑衣人站在兩側牆頂,並不敢輕易發動進攻。
“他們是藍腕賊人!”追月軍中有人開口道。
甄文君向地上的屍首撇了一眼,這些黑衣人倒也不怕暴露自己的身份,倒在地上的屍首中有幾個手腕上的確刺著藍色的“替天行道”四個大字。“藍腕賊人”乃是誅邪教的另一種說法,在李延意面前是不得說出“誅邪教”這三個大逆不道的字的,便以“藍腕賊人”代替。
誅邪教?甄文君只聽說這幫逆賊比先前的黃土賊子還要猖狂,在國內作亂不斷,甚至和大聿軍隊都有過正面衝突,殺過幾個地方的太守奪了城池。如今居然敢對天子下手,實在狗膽包天!
黑衣人有片刻的猶豫,一記冷箭從人群之後射向馬車。甄文君抬手抵擋的瞬間,一條黑色的長影從天而降,對準了她的臉便抽。甄文君心中一動,動作遲緩了半拍,鞭子抽中了她的肩頭。若不是她身穿追月軍的鎧甲,這一鞭鐵定讓她皮開肉綻。
她認得這鞭法的套路走向,這麼多年來竟沒有什麼變化。
聲東擊西,以搏致命一擊,這是阿熏最舒服的手段。
甄文君橫刀而立,看向鞭子抽來的方向。
“為什麼剛才不動手。”身穿黑衣的阿熏落回了牆頭之上,心中卻是不痛快。
方才阿熏出手偷襲其實頗為焦躁,當她看見憎惡之人就在眼前,想要戮之的欲望蓋過了理智,匆匆逼近極其草率就發動襲擊。甄文君躲過她的鞭子之時分明有機會反擊,甄文君那微微一偏已經來到了阿熏沒有防備的左臂之下,只要抬刀一削,以甄文君的力道極有可能當場將阿熏的手臂削下來,但她卻沒有這麼做。
“我不需要你放水!”阿熏將黑色面罩揭開,用鞭子直指甄文君,“被你這朝廷走狗照顧是我的恥辱!沒想到在這裡竟也能遇到你,你我二人的孽緣不淺吶!既然如此今日你我便將之前所有的……”
阿熏還沒說完甄文君便已經殺到眼前,高舉長刀瘋砍不止,步步前逼分毫不讓。阿熏慌忙抵擋中摔了一跤,若不是身邊同夥搭救,恐怕阿熏已經被斬成兩半。
阿熏從地上爬起來迅速躲到了同伴身後,詫異地看著甄文君。甄文君的輕功何時變得這樣好,方才那幾招又是如何煉成的,她的力氣已經全然在自己之上了。
即便被包圍,甄文君依舊遊刃有餘進退自如,就在所有人都覺得她要退的時候忽然發動反擊,如虎一般狂進的氣勢之下誅邪教被連殺四人。轉眼之前擋在阿熏面前的人統統不見,近距離面對甄文君的雙瞳時,阿熏渾身雞皮疙瘩戰慄,就像被一隻野獸盯個正著的綿羊,雙腿發軟,知道自己沒有一絲勝算。
這一次的甄文君認真了,是真正的起了殺心。
她不再是曾經綏川那個跟在阿熏身後的小屁孩兒,她是一隻危險的凶獸,冷血而不講任何情面。
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又拆三招,甄文君將四周偷襲者一一打退的同時還砍了阿熏三刀。阿熏簡直沒有還手之力。
她不明白,這些年來為了幫謝家復仇,她沒日沒夜地勤學苦練,根本沒有絲毫的懈怠,雙手磨出了無數的老繭,功力大長,到頭來竟被仇人打了個落花流水?
甄文君為什麼能進步得這樣神速?她是怎麼做到的?
阿薰心中疑惑之事答案其實很簡單,甄文君不過是不再手下留情而已。
再看見阿熏的那一瞬間,她想到了靈璧,想到靈璧死在阿熏等人手下的慘狀,更有一種壓抑許久被戲弄的憤怒自內心深處徹底爆發。
李延意從車窗往外看,見甄文君竟如此神勇以一抵十,殺得這群逆賊落花流水,心裡暗暗叫好。不愧是阿歆的妹妹,還是阮氏阿穹的親生女兒,她的潛力還未完全挖掘。只要悉心培養此人,何患大聿沒有拒賊猛將?
見校尉在牆頭廝殺漸漸占了上風,正是乘勝追擊的時刻。中軍分了一波去支援甄文君,剩下一部分人繼續留守在李延意的馬車周圍,布陣以待。
喊殺聲四起,誅邪教的刺客們漸漸有些焦急,他們知道李延意的禁軍不止甄文君所率的中軍,還有左右兩支軍隊都在附近,聽到了動靜很快便會趕來支援。若是不快些靠近李延意,只怕會全部折在此處。
阿熏不敵甄文君,身上被開了好幾個口子,忍不住叫道:“我是你姐姐!你竟要弒姐!”
甄文君手中砍到發熱的刀停了一停,殺紅的眼睛盯著她。
阿熏怒道:“若非當年我母親看你們母女可憐,讓我常去接濟,你們母女早就死了!你又有什麼命活到現在為虎作倀!我只後悔當日聽從母親之言,認你做妹妹還教導你讀書習武,一片好心換來的竟是我謝氏一門的彌天大禍!你果真是賤奴所生的賤種,為了榮華富貴,竟可連自己血親都能出賣!”
面對阿熏的破口大罵甄文君不怒反笑:“彼此彼此。南崖之時我念在你曾經照顧我和阿母的份上放了你一條生路,換來的卻是靈璧被爾等虐殺!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正是念在你我還有一份舊情,可你是如何做的?若我不曾懦弱猶豫靈璧也不會死!這世間根本沒有值得信任之人,能信任之人唯有自己!你我恩情已在靈璧死時一筆勾銷,今日我便要替她報仇,取你性命!”
阿熏看出她已經不念半分舊情,哈哈一笑道:“妖孽走狗人人得而誅之!我只恨當日沒將你一併殺了!你助紂為虐,心甘情願做那衛氏妖女的爪牙,令整個大聿的百姓生靈塗炭民不聊生,必將成為大聿的千古罪人,被萬世唾罵!”
“口口聲聲說什麼妖女,天子登基之後所作所為哪一件不是為民著想的好事?萬象之路的開闢這是明帝懷帝都不曾有過的功績。你們反她到底是為何而反?可曾自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