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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之中兵荒馬亂,有很多奇怪的聲音。
甄文君坐起來往身上看,除了泥水之外沒有任何外傷,讓她不解的是臉上的肌肉非常酸痛。這是怎麼回事,也不像和人搏鬥傷了臉。
她邊揉邊站起來,馬車和阿燎的青轅都還在,氣氛卻不太對勁。
暗叫一聲不好,甄文君立即掀開所有馬車的車簾,裡面空無一人。衛庭煦去哪兒了?阿燎和她所有的娘子也都不翼而飛。
衛庭煦不可能一聲不響在她昏迷的時候離開,到底出了什麼事?
甄文君腦中像被一大團浸了水的棉花塞滿,只要一思考便頭疼。她在所有的馬車中飛奔,掀開布簾一輛輛查過去,都沒有看見衛庭煦她們的影子。
甄文君喊著衛庭煦的名字,又喊又跑了這會兒便開始喘粗氣,胸口一陣陣的噁心感與頭疼一併發作。
這種感覺不太尋常,是中毒了。
倒在地上的隨從“嘻嘻嘻”的笑聲將甄文君的記憶帶回來了一些,她想起車隊進入野狐嶺之後沒多久就一直在原地打轉,老闆娘說這林子裡有鬼,那感覺的確有點兒像鬼打牆,之後呢?
……之後她遇上了極其恐怖之事。
除了她之外所有人都在莫名其妙地發笑!衛庭煦和阿燎小花都上來要殺她,她自然不可能動手,便一直跑。跑著跑著猝不及防被一隻從地下伸出來的鬼手抓了個正著,隨後猛然一摔臉貼在地面上,一顆鬼頭就在眼前,嚇得她昏了過去。
莫非真如老闆娘所說,這野狐嶺里藏著想要去流火國而不得的冤魂?
也不對,區區鬼臉怎麼可能將她嚇暈?她一向不信鬼神,若是鬼臉當前她定會一掌將其捏住,撥開頭髮好好看看到底是誰在作妖。
“是蘑菇。”
甄文君回頭,見小花扶著馬艱難地站起來,也在揉臉。
“我們都中了蘑菇的毒。”小花發現自己不僅臉部奇酸無比,眼下還有風乾的眼淚,不知道是不是笑出的淚花。
“蘑菇?什麼蘑菇?”甄文君完全沒印象自己什麼時候吃了蘑菇。
“昨晚我讓客棧的老闆娘為大家準備食物,她藉口客棧儲備食物不夠,弄了些野菜和蘑菇來。我和仲計一塊兒以銀針探毒,沒發現有異樣。如今想來也是大意。有些毒並不危及性命卻會讓人產生幻覺,這類毒素髮作需要一定的時間,也有可能探不出來。”小花“哼”了一聲,“這客棧竟是家黑店!老闆娘想必沒少做這種事,能將毒藥的分量掌握得恰如其分。”
甄文君總算想起來了,今天一早她被餓醒,跑到庖廚找食物。庖廚里根本沒東西,連塊蒸餅也沒有。想著宿渡這塊人家可能根本不吃蒸餅,看見鍋里還有一點點鋪底兒的湯便刮出來吃了。這兩口湯非常不頂餓,她又跑到車隊駐紮之地翻出備用的乾糧硬啃了五塊硬邦邦的蒸餅,這才填了個七八分飽。要不是為了節省糧食她還能再磕下去三塊。
不對,現在不是想蒸餅的時候。
甄文君去庖廚刮鍋底的時候太陽還沒出來,餓昏頭的她只知道自己喝了粥卻不知道是什麼粥。若不是發燒又肚子的話她或許能夠有所警惕,仔細辨認入口食物,或許當場就能發現蹊蹺。
“老闆娘在出發之前殷勤地告誡咱們,說野狐嶺里有鬼,正是為了在咱們心裡埋下個有模有樣有處可尋的恐懼,一旦毒素髮作便會產生與‘鬼’相對應的幻覺。”甄文君環視周圍,“而這野狐嶺的道路想必早就被她們改建過,配合大霧,非常容易在原地打轉,看上去便像是鬼打牆。果然是個打劫的老手。”
“他們並不為打劫。”小花拍了拍馬車上的貨物,“我粗略看過了,貨物沒少,隨從也都沒有生命危險,只是女郎和阿燎她們這些小娘子不見了。為什麼……”小花不太明白。
“莫非是人牙子?專門販賣女人。”甄文君反應頗為敏銳。
“若是人牙子,為什麼要將你我剩下?”小花反問道。
一個人聲從遠處傳來,橫插進她們倆的對話中:“自然是因為你們看上去魁梧強壯,賣不到好價錢。”
甄文君和小花見濃霧之中走來一人,越走越近,甄文君認出了她。
“阿希?”看見阿希出現,甄文君喜出望外,“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的!”
李延意是有給甄文君一些關於萬向之路的資料,說裡面有地圖,可甄文君看了好幾晚眼睛都要看瞎了都沒能從鬼畫符中找出東南西北,更不要說流火國的位置了。李延意給的這玩意兒不靠譜,靠譜的還得是流落民間的能者。
阿希是她最大的希望。從她言語之中能聽出來她的不甘,對於自己身世、對於阿父和萬向之路的不甘。她是嚮往萬向之路嚮往流火國的,只不過還在和自己較勁。只要能夠說服自己,她一定會來。
“我也不想來啊,誰讓你在北疆救過我的命,我冢氏並不是忘恩負義之人。以你們對萬向之路的了解居然敢匆忙上路,有多少條命都不夠吧。哎,算我倒霉。”已然認命,放下了心中的糾結直面欲望,阿希來了。
將左堃達給搖晃起來,左堃達還在笑個不停,甄文君連搖帶晃都沒有用,最後當頭潑了盆水下去他才在恍惚之間恢復了些意識。
甄文君交待他好好守住貨物,待在這兒一直到她回來為止。
“那家店是一直在萬向之路入口流動的黑店。專門綁架中原的女子賣入古犀國。”
阿希本來想慢慢和她們聊,甄文君實在擔心衛庭煦的安危,便拉了幾匹馬叫阿希帶路,她們邊走邊說。
“專門綁架中原女子?”甄文君疑惑。
“這要從古犀國的歷史說起。”作為半個古犀人,阿希開蒙之後從來沒有回去過這個她痛恨的土地,但心中那一份血液在作祟,旁敲側擊翻閱古籍,阿希對這個國度已經了如指掌,“古犀國一向重男輕女,很多女嬰剛生下來就被掐死或是遺棄,他們祖上傳下來的觀念便是男子傳宗接代,女子的用處是傳宗接代的工具而已。大家都心知肚明,花再多錢再多心思養出一個女兒到最後都要嫁出去,為別的家族生孩子,對於本家來說是十分吃虧的,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養,虧本買賣誰都不願意做。在這種觀念下女子的地位越來越低,養女兒的人越來越少,女性的數量不用我多說肯定是在下降的。古犀國的男子到了適婚年齡找不到人成親者比比皆是。古犀國的女子從商品變成了昂貴的商品,只有有錢人或貴族可以娶妻生子,很多貧窮男人終其一生沒碰過女人。即便如此他們也沒有想要提升女人的地位,和大聿不同,他們是一個偏僻的南方小國,一輩子都縮在小小的國度里,並不在意外界如何變化,只憑著一身蠻力行事。女人並不是人只是商品這個觀念從未變過。當年我阿母和我阿父結合便是觸犯了古犀國最大的忌諱,古犀國的男人們覺得這個中原男子搶走了他們的財物,便發了狠一般奪回來。奪回來之後又嫌棄我阿母被外邦人玷污了,便殺了祭天。這個野蠻的民族到現在也沒有變過。國內的少量女子滿足不了他們的欲望,他們便開始惦記外邦女子。漂亮又溫順的中原女子是古犀貴族最喜歡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