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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沁嘆了一聲,問道:“若我繼續留在青轅,你該如何向阿敘交代?”
阿燎正色道:“我只需你一句話,阿敘懷孕一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阿沁搖頭:“不是。”
“那我便信你!”金吾衛越來越近,阿燎拉著阿沁,生怕她再跑了,“咱們離開這兒再說。”
百花亭內,數十雙眼睛都落在姚懋臨身上,看著她一步步走向甄文君。衛庭煦眯起眼睛,追月軍士兵們的刀已經準備好隨時落在此人身上,將她亂刀砍死。
“你的手受傷了。”姚懋臨靠近甄文君,沒有其他任何動作,只是溫柔地盯著她的傷口看。
甄文君和衛庭煦同時看向手臂,的確被燙傷了,被方才刺客襲擊時潑出的茶水燙傷。
姚懋臨在四周找了一圈,找到了澆花的水壺,用冷水慢慢澆在她傷口上。仔仔細細小心翼翼,就怕水流得太急,讓這個身經百戰的將軍疼了。
“有沒有感覺好一些,甄將軍?”姚懋臨抬頭詢問時,穩在半空的紗燈之光正好落進她的眼睛裡,單純、溫暖而明亮。
阿竺在卓君府等到深夜,沒敢睡覺。
據說雅聚之上鬧了刺客行刺的事件,將軍為了保護女郎還受了傷,阿竺沒等到她們回來,不敢睡。
好不容易等到馬車回府,甄文君率先下來,等了片刻見衛庭煦沒跟著,回頭一看,見她靠在馬車之中睡著了。
“女郎?”阿竺在馬車外輕輕喚她。
甄文君對阿竺比了個“噓”的手勢,重新上馬車,將她抱下來。
從門口到屋內,全程衛庭煦沒有睜開眼。甄文君將她放平在床上,將藻豆粉融到水中,用手絹沾濕了為衛庭煦卸去脂粉。
雙眼眼皮的紅色卸完時,衛庭煦睜開了眼睛。
“我弄醒你了?”
衛庭煦搖了搖頭:“我一直沒睡。”
甄文君將手絹重新在水中投了一遍,對著她笑。
“我居然沒發現察覺到你受傷了。”
甄文君下意識地看了看手背:“沒什麼,一點小傷罷了。我自己都沒發現。”
“刺客死的時候說的那些話,你是如何想的。”
甄文君能夠在瞬間打退所有危機,卻不能將她們所有人的嘴都堵上。
阿倉的任務是將甄文君引開,有她在,想要刺殺衛庭煦很難成功。沒想到甄文君沒有離開,反而叫上了衛庭煦。阿倉乾脆將計就計,把她們二人都帶去了百花亭,一起殺了。
只不過死的不是甄文君和衛庭煦,而是她們。
這些刺客在來之前便已經做好了必死的準備,她們並不怕死。只是關鍵時刻她們發現了甄文君和衛庭煦之間的真實關係。
不是在做戲,甄文君是真的在意衛庭煦的生死,是真的用盡全力在保護這個奸賊。
“甄文君衛庭煦,你們這兩個豺狼冠纓奸詐小人……註定會遺臭萬年,被萬世唾罵!”
“如何想?你說的是這句嗎?”甄文君將刺客辱罵她們的話重複了一遍。
衛庭煦看向她,用眼神肯定。
“沒什麼想法。”
衛庭煦笑了:“怎麼會沒想法。你聽著各種英雄事跡長大,對於名聲有多看重,我明白。如今和我這樣的奸臣並肩,只怕往後還有更多的罵名等待著你。你不害怕嗎?”
甄文君將手絹上的水擰乾,繼續為她卸去妝容。
“能看見素麵衛庭煦的人有幾個,我便是其中一個。”甄文君單臂撐在她身邊,伏低身子,“能和衛庭煦的名字一塊兒寫入史冊的人又有幾個,我還是其中之一,有什麼不好。”
衛庭煦閉上眼,任她將自己的臉擦拭乾淨。
“不過,可能你還不太了解我。”
甄文君的動作停了一停。
“我自己也是。”衛庭煦睜開眼,凝視著甄文君的雙眸,“也是今天才發現,原來我是這樣的人。”
事後調查,阿倉等人並不屬於姚家派系,雖然同樣出身南崖,但她和姚家沒有瓜葛。行刺衛庭煦只是出於自己的意願,暫時沒法將她與姚家掛鉤。
順德九年夏,著作郎姚懋臨撰寫碑誌誣謗明帝意多詆譏,狂誕悖逆罪無可赦,大理寺會同刑部捉拿亂黨嚴加審訊。
從天而降的彌天大禍扣在姚懋臨的頭上,必將連坐整個姚氏。
參事院和大理寺一同召姚家家主前來京中受審。
而汝寧之中,刑部的人已經在前往捉拿姚懋臨的路上,她知道在劫難逃,並沒有逃離汝寧,而是衝到了卓君府,跪在門口想要見甄文君。
大門徐徐敞開,走出來的人不是甄文君,而是衛庭煦。
“衛司徒。”姚懋臨伏在地上,朗聲道,“衛司徒,我喜歡甄將軍是真,但這是我一個人的事。一人做事一人當,你想殺便殺我絕不會皺一下眉頭。但能不能放過姚家?這是我一個人的錯,不應該讓整個姚家與我陪葬!”
本以為姚懋臨會嚇得屁滾尿流來求情,沒想到她居然穩穩地伏在那兒,一字一句說得鏗鏘有力。
若再有十年的時間,或許是個有力的對手。
“當初你姚家在燕行設計我時便能想到如今的結果。著作郎應該知道,我衛某向來睚眥必報,當日你姚家於我的饋贈,今日必千倍奉還。著作郎可放心,姚家之禍從來不是著作郎一人的因果,著作郎的命衛某當然會要,姚家上下連同牲口我亦不會放過。不過,看在著作郎對我夫人一片痴心,將來行刑之日,我會讓我夫人親自送著作郎上路。”
姚懋臨望著衛庭煦,眼中的希望在一點點地熄滅。
姚唯已死,姚霖來京也只有死路一條。姚家覆滅近在眼前。
而還有一個人的腦袋是衛庭煦惦記的。
暫且留在那人的脖子上。
第242章 順德九年
姚懋臨被關入天牢之時, 姚霖已經收到了召他入京受審的罪符。不便在京中久留的姚照儀此時已經返回南崖,聽到此事並不太吃驚,似乎早就想到了。
葛昇道:“此時不反更待何時!”
姚霖將罪符往地上一丟,大叫道:“好!正愁出師無名, 如今咱們姚家被逼到這份上還有什麼好說!”
在堂中的其他幾個嫡子一氣兒喊起來,姚家氣勢高漲, 姚霖迅速讓人清點了姚家兵馬和糧庫, 二十萬兵和十萬鐵騎能在十日之內全部糾集!
姚家一整夜燈火通明, 他們將偷偷從汝寧摸回來的天兵神盒打開,部署攻打汝寧的路線。
天牢之中,姚懋臨想要用藏掖帶入的刀片割喉自盡,卻被獄卒發現,所幸割得不夠深, 很快便救了回來。
“為什麼不讓我死……”姚懋臨脖子上的傷口被粗魯地處理之後,雙腿雙手被鐵鐐扣住, 無法自如地活動,連結束自己生命的權利都沒有。
“你以為你是誰,說生就生,說死就死?”那獄卒搬了椅子坐在牢房裡喝酒吃肉, 全天緊盯著, 絕不容她自行了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