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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內戰已經不遠。
甄文君慶幸當年冒險讓小梟來到懷揚鍛鍊,這些年她的成長超過預料,即便內戰來臨,甄文君也不會有絲毫畏懼。
黃簿和林沐跟著甄文君一塊兒來了懷揚,在等待阿母的日子裡,她們三人曾經喬裝進入南崖,探聽姚家的消息,剖析萬向之路的狀況。探聽多日,查到南崖有十五萬兵馬,還與東邊沿海的盜賊相互勾結,將萬向之路的海上通道切斷,只供姚家通行。小梟殺了姚霖的嫡子之一,姚家恨不能將其抽筋扒皮,一心想要抓住機會攻占懷揚。
還有一條更重要的消息——姚家也在找姚懋臨,誰都不知道她去了什麼地方。姚霖心急如焚,生怕她慘遭毒手。
甄文君快信一封寄回汝寧,告知南崖動向和姚家實力,此時已是順德九年。
銓選已經結束,季春時節銓選結果便會公布,包括新入仕的高官在內,大聿所有五品以上的官員都將出席桂蘭宴。
就在姚懋臨在得望樓整夜整夜失眠,焦急地等待銓選結果之時,衛庭煦已經拿到了名冊。
衛庭煦頭頂簡冠身披莧紅色官服,坐於參事院內。
幾根發白的朝笏豎直插在案幾右上角的木框內,密密麻麻地記錄著許多衛司徒親筆所寫的備忘事項。衛庭煦正在翻看銓選名冊之時,聽到一陣熟悉的腳步聲,抬頭一看,長孫悟和她三哥衛景泰並肩而來。
“唷。”長孫悟看出了衛庭煦手中拿的是什麼,“衛司徒真是先人一步。”
衛庭煦道:“聽說在我之前就有人力保姚家嫡女入仕,你們可知此人是誰?”
衛景泰搖了搖頭,長孫悟卻笑而不語。
“占穎可是知道內幕?”衛庭煦問他。
“衛司徒都不知,下官又從哪裡得知?不過猜一猜還是能猜到的。此人想必和衛司徒想到一塊兒去了。”
衛庭煦琢磨了一番之後笑道:“雖說祭天貢品選了同一款,但目的還是有所不同。”
長孫悟道:“可惜了這姚家小娘子,年紀輕輕……”不過是說笑罷了,長孫悟一向口無遮攔,衛庭煦從未惱過他,可今日在姚家人之前放上了“可惜”二字,衛庭煦一記毒辣目光刺向他,險些將他的雙眼刺瞎。長孫悟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腦袋,非常真誠地向衛庭煦道歉:
“子卓,是我失言了,我向你賠不是。”
長孫悟當然知道當年燕行失利對於衛庭煦而言是多大的創傷,對姚家的恨無論過多少年都不可能更改,他不該用這件事開玩笑。
道歉之後衛庭煦便不再說話,長孫悟走出參事院時才算是鬆了口氣。
回味方才衛庭煦的可怕眼神,長孫悟苦笑道:“幸好我與子卓志趣相悖,若非如此我們二人當真結成夫妻,只怕有我好受的。子習,你與你這妹妹同一個屋檐下這麼多年,是如何活下來的?”
衛景泰問:“所以究竟是誰也圈點了姚懋臨?”
長孫悟:“……”
衛景泰:“啊?”
長孫悟用扇子拍了拍自己的掌心,想到先前衛景安大婚之時友人安慰他,就算子煉成親了,他不是還有個弟弟麼?長得和他也像,不若去追一追戳一戳,說不定也能成事呢?本來還真動了這心思,如今面對著衛景泰嚴肅卻茫然的臉,長孫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這事兒吧,有些複雜。”長孫悟道,“今晚中郎將可有時間?不若到下官府上一敘?”
桂蘭宴舉辦之前甄文君帶著阿母趕回了汝寧,在易靖園前見到了姚懋臨本人。
無論是言談和反應都可以看出姚懋臨不是個特別機靈之人,衛庭煦早也派了一名同齡娘子與姚懋臨在得望樓結交,將她對甄文君的愛慕之意套了個一清二楚。
桂蘭宴上姚懋臨親眼窺見甄文君和衛庭煦親昵之事,難過不已奪路而逃,之後一連十多日都魂不守舍,痛苦萬狀。甄將軍的影子在她心中不斷徘徊,越是難過傷心就越是會想起,本來對甄將軍只是於英雄的仰慕之情,可經過衛庭煦這麼一刺激,越發在意,漸漸地這份感情也在自我琢磨之中變了味道。
姚懋臨身為新晉上品高官是要上朝的,每三日的早朝她都會見到甄文君。候君亭內,甄將軍無論身處何處姚懋臨都能尋找到她的身影,久而久之甚至只憑藉腳步聲就能在眾臣之中分辨出甄將軍。
甄將軍倒是有留意過她,除了桂蘭宴那回伸出援手幫了她一把,避免了一場悲劇之外,還在早朝時與她說了幾次話。每一次都帶著笑意,讓姚懋臨心神蕩漾情難自己。
知道甄將軍要參加夏季皇室雅聚,姚懋臨早早地便在京城各大店鋪內尋找合身的衣衫,將自己悉心打扮只為了能在雅聚上讓甄將軍多看一眼。
花了重金買下一身百鳥如意紗裙,姚懋臨興致勃勃地想要出門,卻被人叫住了。
“懋臨。”
姚懋臨回身一看,滿臉的嚮往和喜悅消失得一乾二淨,心虛道:“姐姐……”
姚照儀在兩位姚家護衛的護送下慢慢靠近姚懋臨,如今的她依舊坐在四輪車上,上半身無力只能歪歪斜斜地依靠著,需要用兩根木頭固定在腋下以穩固姿勢。姚照儀不過三十歲,卻已白了頭,望向姚懋臨的眼神也非常犀利。
“姐姐別罵我了。”姚懋臨蹲到她面前,有些委屈道,“前些日子阿父和二哥都來過,已經將我狠罵一頓了。姐姐就省省力氣吧,彆氣壞了身子。”
姚懋臨甜甜地笑,只盼能逃過這一劫。
姚照儀雖然陰沉著臉,卻沒有真的要罵她的打算。
“你穿成這樣打算去什麼地方?”
“今日易靖園有雅聚,全都是上品高官,我想去露個臉,多結交一些有用之人!”
“有用之人?難道不是去找甄文君嗎?”
姚懋臨不敢吭聲了。
姚照儀回想起當年之事,恨得牙關“咯咯”直響:“我一直都不願意跟你說太多,只想你能夠平安開心地長大,不想你也捲入繁雜又危險的黨派之爭中來。沒想到……這麼多年來絕口不提就是想要你開開心心地長大,可是你居然一聲不吭獨自跑到汝寧來參加什麼銓選?你可知汝寧是什麼地方?!這是衛氏的地盤,她只要動一動手指便能將你碾死!”
姚懋臨被說得冷汗直冒,少年心性也不願輕易認輸:“可是汝寧也不止是那奸人說得算,否則我身為姚家嫡女,又怎麼會被選入上品?現在中樞求賢若渴,自然是需要人才的!天子也未必喜歡被衛氏壓一頭!我就知道你和阿父阿母不會同意我入仕所以才沒說,可我眼睜睜地看著姚家逐年被惡賊們侵吞,如何能再理直氣壯地躲在家裡?我也想為姚家獻一份力啊!”
姚照儀氣得臉色發紅,咳嗽連連。姚懋臨趕緊去倒了水給姐姐喝下。
姚照儀緩了緩道:“你根本不知道甄衛二人的狡猾和厲害!”
姚懋臨握著姚照儀的手,認真道:“姐姐,這些日子我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