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頁
那刺客趁機連滾帶爬地往外逃,私兵們迅速圍上來,甄文君在暗中幫他脫離圍堵,那刺客也感到有人在幫忙,最後拼死一掙,衝出了包圍,奪野路逃亡,借著夜色很快消失。
“算了別追了。”衛景安道,“一個小小的刺客而已,不足掛齒。若是追出去中了調虎離山之計或是早有埋伏的話才是得不償失。”他相當冷靜地把兵都撤了回來,安排了夜晚巡視的三波人後,讓大家快些休息,寅時一到還要攻城。
“咦,那個小娘子不見了。”方才認出甄文君的人說道。
衛景安思索片刻,笑著將他攬過來:“小娘子嘛,心裡裝著什麼誰知道,隨她去好了,可能回解縣找我妹妹去了。”
刺客喘著粗氣忍痛狂奔,一路跑一路往後看。
沒想到要殺他的人並不在身後,而在頭頂。
甄文君一路在樹梢上費勁地跳躍,時不時地掰下枯枝投在刺客的身後,好讓他覺得身後一直有動靜。等到確定了沒人追上來之時,她才一躍而下,將手裡的石頭砸向刺客的頭頂。刺客悶叫一聲摔倒在地,甄文君拽著他的頭髮將他拎起來,金蟬刀貼在他脖子上。
“李舉為何讓你來行刺衛公子?不怕衛公子一死,沖晉大軍便會殺入中原麼?”
刺客淡淡一笑,牙齒正要用力,甄文君一把將他的雙頰捏住。
“想要咬破毒囊自盡?你覺得我會讓你這麼輕鬆死掉嗎?”甄文君手上一施力,便將他的下巴卸了下來。從腰間拔出匕首,伸進他的口中,在他的牙床上慢慢探過。刺客動彈不得,眼神發狠的瞪著甄文君。
匕首感覺到了一根系在牙上的繩子,甄文君手中一轉便將毒藥給取了出來,連帶刺客的一顆牙。
刺客劇痛之下憤怒不已,甄文君見他已有情緒,便更好辦。手掌一拍又將他的下巴按了回去。
“說吧,李舉為什麼要殺衛景安。”甄文君其實心裡有個答案,但奇怪的是她想要這個刺客自己說出來。
在確定能夠控制敵人,掌握對方性命的時候,她心底里有一絲的興奮。這種興奮以前很少出現,隨著她征戰的機會接踵而來,興奮感也就越盛,愈發控制不住。
刺客當然不開口,甄文君二話不說,切掉了他兩根手指。
刺客痛得大叫,甄文君用匕首對準他的眼珠:
“因為李舉不想衛景安退敵立功,不想給他任何封賞和官銜,所以想要殺他,對不對?”
刺客捂著手還是不說,甄文君絕不是開玩笑,對準他的眼睛就要刺。
“我不知道!”刺客終於開口,“我只不過是個小小的刺客!如何知道!”
甄文君想了想,點頭道:“也對。”
“我什麼也不知道,只是為天子辦事而已,我……”
甄文君手掌從他脖子前一抹,金蟬刀將還未說完話的刺客一刀斃命。刺客抽搐了幾下,血流得滿地,很快便死了。
喘著氣,在黑魆魆的樹林深處甄文君劃開了屍體的臉皮,沿著他的後腦將整張臉皮完整地剝了下來。
這回非常成功,比上次潛入謝府時撕的人皮要完整許多。
只不過此人的衣服留在了大營之中,不便回去取。不過沒關係,她記得刺客來時穿的就是一身再普通不過的軍服,回到解縣隨時都能弄出一套一模一樣的。
她將人皮揣到了袖子裡,摸黑找到了她的小雪,連夜騎馬回到解縣。
回到解縣之時天已經大亮,她顧不得休息,將人皮處理好後找來一身兵服,易容過後來到縣衙。
虎賁軍將縣衙里里外外圍得嚴實,甄文君往裡走,守門的士兵看了她一眼沒有說任何話,甄文君便抬頭挺胸更理直氣壯地去找李舉,找李舉“復命”。
李舉在什麼地方非常好找,哪間屋子外守衛的人多他便在哪兒。
甄文君走進十多名虎賁軍所守衛的屋子中,李舉聽見有人進屋的聲音,立即回頭,見是昨夜啟程的刺客,大喜道:
“衛子煉死了嗎?!”
這是甄文君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和李舉面對面。這位當朝天子看上去瘦弱又矮小,重傷之後一直都沒能將身子養回來,依舊鳩形鵠面形容枯槁。
天子,萬人之上的天子,神授君權的天子,也不過如此。
若不是因為屋外有諸多虎賁軍將士,她完全可以一把將李舉捏死。
甄文君奉上一個木盒,他打開一看裡面有兩根手指,當真嚇了他一跳。
“這……這是衛子煉的手指嗎?”
甄文君點頭。
“你為何不說話?”李舉看出了他的反常。
他將衣領一扯,一道深深的血口展現在李舉面前。李舉“啊”了一聲:“原來你受了傷。也對,衛景安不是一般人,想要行刺他絕非易事,若是你只斬了他手指寡人也不怪你。只不過打草驚蛇以後想要殺他就更難了。可他非死不可。若是留了他性命李延意將進一步籠絡人心,而衛氏又將出一位大將軍,何患妖女不得勢啊!”
甄文君從懷裡掏出一隻筆,沾了屋中小池裡的水,在地上書寫:
“陛下還有何計?”
李舉但笑不語,並不和她說。
甄文君沒有當場殺了李舉,當然,當場殺了他也絕不是個好計劃。
她不能讓李舉謝扶宸抓到衛家任何一點兒的把柄。
甄文君從屋中出來時,李舉叫住了她。
她遲疑地回頭,見李舉親自拿了一盒藥,遞給他:“你是個勇者,敢單槍匹馬去取衛景安的性命。如今負傷,這些藥拿去好好治一下吧。”
甄文君接過藥盒,李舉咳嗽了幾聲,對她笑道:“寡人也是從鬼門關過來的,更有一群人等著要寡人的性命,盼著寡人死。寡人能得一位能幹的忠臣不易,你好好調養身子,下去吧。”
甄文君退了下去,將門合上。
李舉和她想得不太一樣。
衛庭煦和李延意的口中的李舉昏聵無才,若不是謝扶宸一人撐著,她們早就將李舉拖下龍椅鞭撻成泥。他就是阿母說過的無數史書中記載的粥粥無能的昏君,是只會犯錯不配真龍之號的酒囊飯袋。
今日她來見李舉送他一盒閻王香,本是打定主意懷著蔑視之心看看李舉究竟是個怎樣廢物,沒想到他比想像中的要溫和,甚至沒有太多天子的架子,和她所想不太一樣。
李舉比她所想要年輕許多,若是摘了天子之冠,不過是鄰家的年輕郎君。
可他到底不是。
離開縣衙時,她回頭看了一眼此地,仿佛在看一座安靜的陵墓。
她不是什麼都沒留下。那兩根手指並不是單純復命的道具而已。
在手指上她灑下了毒藥。
此毒名為“追魂香”,追魂香本有一股明顯的香味,她將其放入木盒中與血味融為一體,讓李舉無法嗅出。此香並不會讓人立即斃命,否則甄文君自己也性命難保,甚至有藥可治。但若是聞過之後沒有及時服下解藥,七日之後一旦毒發,藥石無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