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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般容易,衛庭煦何必讓她親自跑一趟?以衛家在宿渡的威望她完全可以讓王進進貢糧食到她手中,不是嗎?
甄文君越想越覺得心慌,她將當初從紅葉夫人手裡奪來的匕首握在手裡,向車馬的方向跑去。
“你要做什麼?”靈璧見她突然亮匕首嚇了一跳,跟上去一看,她竟用匕首將裝糧食的麻袋一袋袋地劃開,糧食嘩啦啦地流了一地,她一一捧起來查看。
“怎麼了?有問題嗎?”
甄文君沒時間理會她,一直查了二十多車都沒什麼問題。她又爬上馬車,將外面一層麻袋丟在地上,揪了中間的扯出來劃開,一陣濃郁的霉味沖了出來。
果然。
除了外面一層是好的,埋在裡面的全都嚴重受潮發霉,根本無法食用。
甄文君帶了人連夜跑回去找王進,王進一邊摸著掌心裡色澤溫潤的扳指,一邊陰陽怪氣道:
“如今什麼世道小娘子是知道的。區區二十萬兩白銀只能買五萬車發霉的糧食,再公平不過。”
隨從氣得想要抽刀,被甄文君推了回去。
“王公,經商之道講的就是誠信二字。如無誠信如何立足?還請王公將發霉的糧食收回去,糧價可再商議。”
“再商議?你還有錢嗎?”王進嘿嘿地笑,他早就看穿二十萬兩乃是甄文君所有家當,“再說了,你當時也驗了貨簽了契約,如今不講誠信想要反悔的不是我,是你呀。”
甄文君顳顬一跳,什麼也沒再說,拱手告辭,直接拉著靈璧和隨從們離開了。
“這你都能忍?”走到門口,靈璧氣憤萬分。
“當然不。”甄文君出了王府大門淡定的臉色驟變,挑起眉峰冰冷地回頭看,“王進老兒揣奸把猾行如狐鼠,實在讓人作嘔。我不僅要五萬車精糧,還要讓他把二十萬兩白銀悉數給我吐出來。今日就讓本奶奶教教老兒惜指失掌的道理。走!”
第50章 神初九年
“文君!你要如何教訓那無恥老賊?”
靈璧挽了袖子也準備給這姓王的老小兒一點顏色看看, 她在衛庭煦身邊這麼些年還沒受過這種邪氣。見甄文君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也有些躍躍欲試。
甄文君把衛庭煦給她的符牌往空中一拋,穩穩噹噹地落回手中, 符牌在指尖內轉了個花, 她問靈璧道:“姐姐說的衛家親信可也在沓將?”
靈璧不屑地“嘁”了一聲:“我還當你有什麼妙招呢, 原來還是要借女郎之手。”她跳上馬車叫甄文君跟上, “此地大聿駐軍的監軍乃是女郎父親衛明公的舊部, 此人為人正直熱忱, 算是個善惡分明的君子,請他來主持公道倒也合適。正因此人是衛公的舊部, 所以咱們衛家的符牌在沓將說話才會好使。”
甄文君點點頭隨意應了一聲, 似是沒有太多興趣,轉臉問道:“那駐軍將帥呢?為人如何?”
靈璧五官立即扭在一起, 似乎光是想到此人就極為不舒服:“他?他並非衛公親信, 乃是一個唯利是圖的小人, 睚眥必報十分惡劣。我勸你切莫與其打交道。”
甄文君追問:“此人可是個聰明人?”
靈璧一臉不屑:“殺豬賣肉的屠夫,能有多少斤兩。”
甄文君雙眼雪亮竟十分開心:“行行行,就是此人了,煩請姐姐帶我去見他。”
靈璧莫名其妙:“你要見他?放著懷瑾握瑜的君子不見你要見個莽夫?你若想與他合謀只怕會偷雞不成蝕把米。”
甄文君看著手中符牌上的“衛”字,深不可測地繼續慫恿靈璧:“好姐姐你可信我?信我便帶我去見他,此事定成。”
大聿軍隊駐紮的營地在沓將西北。一近營地便聽到一片嘈雜聲, 大白天裡沒有操練倒是賭博喝酒狎妓一應俱全。掛著衛家旗子的一縱車隊陸續來到軍營前, 剛在林子裡小解完的士兵滿臉醉意搖搖晃晃走回來, 醉眼迷瞪地拎著褲腰帶喊道:“誰、誰他媽的敢堵住大門啊?不想活了是吧!”待走得近了才看清了旗子上的“衛”字, 車上甫下來的人肯定聽到了他的話,一機靈忙換了一副嘴臉笑道:“喲,瞧我瞧我,喝多了,諸位貴人來此有何貴幹啊?”
甄文君朝著士兵道:“衛公叫我來犒勞各位將士們,你們南安將軍呢?叫他出來見我。”
士兵點頭哈腰地應道:“哎哎,我這就給您叫去!”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南安將軍朱毛三甩著一臉橫肉從營內快步走了出來。他身高七尺有餘,寬肩圓肚,滿臉鬍渣一身酒氣。瞧見來人是個嬌俏的小娘子,立時放緩了腳步,輕視她三分——看來是個跑腿的婢女。
他往後面延綿不絕的車隊望去,心裡哼了一聲。那倒霉監軍仗著自己出身平蒼衛家門下,平日裡沒少擠兌自己。這幾個小娘皮說是來犒勞南安軍營,回頭這一車車的好東西還不是被那監軍攥在手中?原本熱切的面龐很快冷了三分,語氣上也多了些不耐:“不知娘子有何指教啊?”
這朱毛三本是個市井賣肉的販夫走卒,因犯了點兒小罪被充軍,恰逢當年大聿征討姑戧族,這朱毛三就隨軍上了戰場。也是走了狗屎運,竟叫他誤打誤撞地斬殺了姑戧族最厲害的猛將鬼狼而立下了頭等戰功。可大軍班師回朝時天子一道詔書下來卻將他留在了邊陲,說他乃定國安邦之大才,軍功甚偉,封為安南將軍,今後便鎮守東南,以保大聿國泰民安。
這事兒一直令這朱毛三十分不滿,覺著因自己出身不佳才會被留在宿渡,整日裡除了喝酒就是賭錢,放眼宿渡除了監軍外沒有一人敢給自己不痛快。姑戧族當年被衛家軍打怕了,從天子到臣民全都老老實實不敢作亂,他這安南將軍整日裡沒有正事可干,倒也尋得了幾分土皇帝般的自在。
甄文君上前禮貌和手行禮:“指教不敢當,將軍鎮守東南負任蒙勞,小女子奉衛公之命特在此地採購了五萬車糧食和三大車酒肉奉於將軍,慰勞諸位將士。”她向前兩步,低聲與那朱毛三道,“衛公體恤將軍駐守胡地艱苦卓絕,衛公愛才,像將軍這般英明神武的將領大聿已經不多了,所以才會要小女子不遠千里來此慰勞將軍。將軍可不要辜負了衛公啊。”
朱毛三聽了心裡暗暗欣喜,正了臉色,咳嗽一聲道:“衛明公當真要將這五萬車的糧食都給我?”
聽到這朱毛三從“衛公”轉為了“衛明公”,甄文君心裡噗嗤一笑,知道事情已然成了一半了,便恭順地回道:
“千真萬確,衛公說若非當年將軍將鬼狼斬殺,又豈能扭轉戰局令大聿反敗為勝?將軍這些年來在此地困守,衛公心甚痛哉!”甄文君勾了勾手讓朱毛三遞耳朵過來,悄聲說道,“衛公請將軍放心,只要一有機會他定要向天子請命,讓將軍能夠風風光光地班師回朝,再也不在這淡出鳥的鬼地方待著了!”
朱毛三一聽有機會回大聿,本來就油光滿面的臉色登時激動地抽搐了幾下,對甄文君的態度也大大好轉,甚至諂媚道:“小娘子替我老朱好好謝謝明公,待我回去之後定要親自上門給他磕三個響頭。以後,我朱毛三就是衛明公的馬前卒!赤心奉主!報效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