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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庭煦溫柔一笑:“妹妹睡了一覺便想明白了?不必顧忌阿燎,她是我知己,事無不可對她言。”
甄文君認真道:“姐姐做的都是大事,我無才無德唯有一腔熱血,願將這腔熱血盡付於姐姐。從前是文君糊塗,辜負姐姐苦心。既然文君要追隨姐姐,便該事事以姐姐安危為己任。”
衛庭煦向她招手,甄文君忙上前去,跪在衛庭煦腳邊。衛庭煦撫著她的臉,輕輕抬起她的下巴道:“我原本想著讓你無憂無慮度過此生,像旁人家的女兒般幸福安樂。沒想到文君並非家中燕雀,胸有鴻鵠之志。文君,我再問你一遍,你可是真的想明白了?我所謀之事非同小可。”
甄文君伏地大聲道:“願為姐姐肝腦塗地!”
“好。”衛庭煦笑著拍了拍甄文君的肩頭示意她起身:“我正與阿燎說起綏川之事,你正好進來聽聽,三日之後你隨我一起。”
甄文君抬起頭,臉上帶著驚詫:“去綏川?”
衛庭煦眼睛微微眯起:“正是。”
第42章 神初八年
進了裡屋, 小花為她們三人奉上茶點, 晶瑩剔透的棗泥餅和冒著熱氣的豆粉糕,讓一早起來沒有吃飯的甄文君頓時飢腸轆轆。衛庭煦拈起一塊棗泥餅遞到甄文君嘴邊, 醬色的棗泥餅趁的衛庭煦的手指格外雪白。
甄文君張口咬住棗泥餅, 含糊地道了聲謝, 便聽見阿燎在一旁嘖嘖作聲:“庭煦還真是寵愛文君妹妹, 看來我是跟你討不來她了。”
衛庭煦拿著帕子將指尖的油漬拭去:“少說這些胡言亂語逗她, 接著你方才所說繼續, 綏川如今如何了?”
阿燎正了神色道:“及錫國和淵丘大戰已有一年,及錫國主被淵丘大軍生擒, 太子扮成流民原本想要逃來大聿搬請救兵復國, 卻不想半路就淵丘大將攔截,當場宰了。太子入境不成, 可大量的及錫子民全都到綏川來了, 如今綏川已然成了第二個及錫國。及錫蠻子不堪教化, 入境之後燒殺擄掠無所不干,離及錫國最近的歧縣百姓深受其害,可身為一郡太守的謝太行竟卷了鋪蓋細軟攜家帶口的逃了!豈不可笑?他謝氏一門莫不是烏龜王八投的胎,儘是一窩子的卵蛋!”
阿燎跟說戲一般說得神采飛揚,說完之後哈哈大笑。
甄文君一塊棗泥餅沒吃完,聽見了如此重要的消息, 頓時失去胃口。流民之亂她早有預想, 可沒想到會這麼嚴重。聽阿燎的意思是整個歧縣如今都被流民占領了。那中樞朝廷呢?難道坐視不管嗎?還有那謝家, 謝太行真是酒囊飯袋、蟠木朽株, 國難當頭竟帶頭跑了,倒真是沒有看錯他。只是阿母在哪兒?謝太行就這樣跑了能跑去哪兒,恐怕只有洞春謝家嫡系宗族了。甄文君猜測阿母這樣重要的砝碼謝太行一定不會草率處理,可聯繫不到謝家人,她無論如何無法安心。想起昨天胥翁疑似暗號的咳嗽,甄文君決定要找機會單獨見一見胥翁。
“來了也沒用,死在半路倒是給李舉省了敷衍的功夫。朝廷要是有兵可出早就出了,還會等到今日他及錫亡國嗎?”衛庭煦輕笑一聲,將用過的帕子遞給小花,小花將其疊好放置成一摞,回頭一塊兒清洗,“謝太行這一跑,倒是把綏川整個拱手讓人了。綏川一破流民便會大舉進入洞春,洞春乃京師鄰郡,淵丘再攻洞春,一旦洞春失守淵丘大軍必定直搗大聿心腹,北方主力不得不分兵回京。北方本就難守的關塞說不定頃刻之間就被摧毀。到時候兩路大軍夾擊大聿,李舉可得急到撓破腦袋了。”
阿燎哈哈笑:“如今格局,李舉雖有國杖謝扶宸等一干老臣撐腰,但長公主亦有太后和變革新派的支持,論起來兩方勢均力敵,可說到底誰能得百姓之心誰就能將大權握入手中。北方被四大胡族騷擾了這麼些年,李舉手裡的將軍戰死沙場者屍身如山,依舊沒能將胡族清掃不說,反而被人連奪八郡。不說北方深受戰亂之苦的平民,就是中原的百姓也早就人心惶惶、怨聲載道。大聿之無能便是李舉之昏庸。若是能以長公主之名平息綏川之亂,賑濟黎民,民心便會更向長公主傾斜。”
衛庭煦這麼一說甄文君才想明白,原來一直以來衛庭煦口中的謝家並不是綏川謝太行一家,而是洞春嫡系,謝扶宸便是洞春謝家家主。這麼一來她們的忌憚倒是說得通了。那李舉的名字似乎也有些耳熟,在哪兒聽過……甄文君一激靈想起來了,李舉可不就是當今天子?這幫人也真是明火執仗,果然是長公主的人,居然敢直呼天子名諱。
衛庭煦笑得意味深長:“子勻已在去綏川的路上,我們明日出發下月便能與他匯合。”
“哦?李舉居然能讓子勻去綏川?”
“自然不肯,但多虧了謝太行那老賊這一跑,謝扶宸氣到告病未去上朝。加之群臣力薦,李舉一張笨嘴拙舌根本無從拒絕。子勻入綏川後想必不用兩個月便能驅除及錫流民之患。”
甄文君默默將豆粉糕吃掉了一大半,惹得小花在一旁一直斜乜她。
子勻這名字和子卓有異曲同工之妙。說衛子卓乃衛家麼兒,想必在她之上應該還有許多長兄長姐,這子勻或許就是她的兄長。
“文君妹妹。”衛庭煦突然將她拎了出來,甄文君急忙抹去嘴角的粉渣,急忙將口中的半口糕點吞咽入肚,應道:
“在!”
“如今我身份已然暴露,反倒可以不必再遮遮掩掩再受拘束。這回去綏川你便是我的左膀右臂,諸多大事將交託你手,切莫讓姐姐失望。”
甄文君又指天篤地地發了一通誓,抬頭時見阿燎單手支著腦袋,耷拉著眼皮嘴角露著看透一切的笑意,這模樣讓甄文君心內一凜,眼神遊移著,急忙回憶是不是方才自己聽得太認真,沒控制住臉上露出琢磨之態,讓阿燎察覺到了什麼?
“漂亮。”阿燎搖著頭,感嘆道,“文君妹妹的美我全都看在眼裡。”
甄文君眼珠子在上眼皮上劃了一大圈,暗自白了她一眼:“多謝燎公子謬讚。”
在陶君城待了一年,總算要離開此地。直到靈璧收拾好所有行裝叫來了三輛馬車之時,甄文君依舊沒等來謝家的消息,連胥公都沒登門。或許謝太行真是忙著逃命沒空與她聯絡了……想到此處甄文君略為迷茫。謝家有消息傳來她痛恨,可謝家杳無音信她又揪心。
三輛馬車基本沒裝什麼細軟,只帶了些衣衫裘皮、食材和庖廚器具。衛庭煦雖吃得不多可就喜歡小花給她擺上一桌子漂亮的膳食,所以光是食材庖具都裝了一大車。靈璧小花和衛庭煦甄文君四人同坐一輛寬敞的雙馬大車,其他婢女坐在另一輛車上。
眾人都將上車,小花要把衛庭煦抱入車中,衛庭煦道:“再等一會兒。”
“等誰?”靈璧有些疑惑。
“等胥公仲計。”
靈璧和甄文君對視一眼,三日之期已到,仲計始終沒露面,想來也是有自知之明生怕治不好被挖眼剁手,不敢來了。
不過聽衛庭煦說得篤定,似乎料定那師徒二人一定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