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頁
“小花娘子這毒一解,不僅樣貌迥異,就連身形也都完全不一樣了。先前那般強壯也都是因為毒素遍體而浮腫的麼?”
小花沒搭理她,衛庭煦敲了敲她腦袋:“先談正事,文君去南崖了。”
“哦?”阿燎看衛庭煦一眼看小花三眼,“南崖?去南崖做什麼?”
“必定是繼續收購田地囤積糧食,然後再挑選合適之人帶回汝寧。”
“那個步階和阿希都被她安排進中樞了,官階不高,可都是中樞要職,文君的眼光很準。”
“那豈不是對咱們不利?”
衛庭煦含笑點頭。
“如今李延意都趕你去秘書署專心修史了,文君妹妹也和你唱反調,不說那一向權尊勢重的左家和林家,就連薄家也日益壯大,你竟絲毫不擔心?還是說你有十足的把握讓文君妹妹回到你身邊?”
衛庭煦搖了搖頭。
“那你……”
“不破不立,可現在文君越來越有自己的想法。如今她正在有條不紊地未雨綢繆,她已經成為我無法掌握之人。”
“無法掌握……”阿燎搖曳著扇子,“若是無法掌握不覺得心中不安嗎?”
小花將煎好的茶遞給衛庭煦之時,聽到她說:“心中不安且無法預計才是樂趣所在。”
甄文君的確去了南崖,親眼見識了萬向之路的盛況後在宿渡見了朱毛三,將他接到了南崖,在最好的酒樓吃了一大頓後告訴他這幾天好好收拾一下,三天之後便出發了。
“發出?去哪裡?”朱毛三手裡還握著肘子,一嘴油看著他這義妹。
“自然是去汝寧。”甄文君酒喝得有點多,臉色略略發紅,扶著朱毛三的肩頭。
“汝寧?”
“對,汝寧。”甄文君道,“朱大哥不是一直想要回汝寧麼?這宿渡成天如火爐一般熱死個人,就算萬向之路已通富庶了不少,可再怎麼說也不如汝寧啊。”
朱毛三立即將肘子丟了,抓住甄文君的手眼淚說下就下,吸著鼻子嘆了半晌才開口:“大哥聽說妹妹現在已是蕩寇將軍,是天子身邊的紅人!大哥以為你早就將大哥忘了呢……沒想到……真是沒想到我老朱還有離開宿渡的一日!”
朱毛三握肘子一手的油,此刻抓住甄文君哭得屋頂發顫,甄文君絲毫不嫌棄,還將自己隨身攜帶的帕子遞給朱毛三擦眼淚:“大哥這是哪的話,小妹既與你結拜咱們就是異姓兄妹,自然有福同享!小妹在京中摸爬滾打這麼些年總算積累了一些人脈,如今這蕩寇將軍雖是個雜牌將軍,可說到底也是將軍,說話還是有些分量的。只不過要委屈大哥了。”
“委屈?”
“大哥在宿渡好好地當著南安將軍,回到汝寧的話只能先在小妹手下當個校尉……”
甄文君還沒說完,朱毛三立即伏在地上,用力磕了三個頭,磕得額頭上血花四濺。甄文君趕緊上前將他扶起來:“大哥你這是做什麼!”一旁的步階和酒家裡其他食客都被朱毛三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
“妹妹,不怕你笑話,老朱這輩子只有一個願望,那便是去大聿都城汝寧看上一眼。老朱今年已年近五十,雖有個南安將軍的頭銜,可說到底就是個流放在外的屠夫,無論立了什麼功績明帝看不上我,讓我留在宿渡,一待便是二十年。這破頭銜老朱不在乎!老朱只想在有生之年離開這個安樂窩,重新上戰場殺幾個鬍子!別說是校尉,就算是個敢死的小卒都好,妹妹……”朱毛三抬頭看了眼甄文君,又用力磕了幾個頭,“妹妹,你是老朱的貴人!老朱一定會記得妹妹恩情,以死報恩的!”
甄文君被他說得心中火燒一樣地熱,趕緊將他扶起來,擦掉血:“大哥,你我志向相同又乃莫逆之交,說什麼報恩豈不讓人笑話!從今往後關山飛渡橫戈盤馬,我們兄妹二人同生共死!”
朱毛三將這些年落魄宿渡的委屈與不甘痛痛快快地哭了出來,翌日便精神抖擻,整個人仿佛年輕了十歲,一大早翻了山頭熱得一身大汗淋漓,說要先將這大肚子減下去。
甄文君阿穹和步階一塊兒去看了宿渡的地和糧倉,算了算儲藏的糧食,比預計的還要多。
賽麻沸儲存了整整一百缸,甄文君試過藥效之後非常滿意。
糧倉豐足金銀滿地,甄文君在合上私倉大門的那一刻信心十足。當時在宿渡買下五萬頃薄田時只不過想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沒想到如今成了她最大的後盾,萬分慶幸。
此次南行甄文君是以帶阿母看病為由請的假,李延意特批了一個月給她。眼看假期就要用完,她帶上朱毛三等人一塊兒返回汝寧,返回那個匯聚了無數人野心的混沌中心。
天色漸晚,李延意來到長寧宮前下了馬車,經過浮橋往裡走。
說起牧兒和恭兒,李延意有些犯愁。若是黃龍丹還是不能讓她和阿歆有後,那麼牧兒和恭兒要選誰立為太子?說到底恭兒還是比牧兒要聰穎一些,也是女孩。她這一代女帝千秋之後合理而言是要再一位女帝鞏固女性的地位,恭兒會是比較好的選擇。
可若是這樣,世人會不會覺得她喊著平權的口號,實則在打壓男性?
李延意在雙目發滯地思考著,思緒被小孩的笑聲打斷。
遠遠地她看見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兒正在玩耍。女孩兒正是恭兒,另一個是個穿著奴婢衣衫的小男孩。奴婢小孩兒野蠻地用力一撲,恭兒大叫一聲跳著逃到一邊。
長寧宮內怎麼會有這么小的奴婢?李延意從未見過。
李延意凝神望去,只見那小奴婢站了起來拍拍身上的土,咧嘴一笑,這一笑嚇得李延意心內轟然一聲,臉色驟白。
這小奴婢長著兩張嘴,一張橫著一張豎著,他那一笑從豎著的唇瓣里露出粉紅色的肉和白森森的牙,畸形的面容帶著興奮,盯著恭兒詭異地笑,就像要將恭兒吞了似的。
“我來啦!”
小奴婢再次沖向恭兒,恭兒咿呀呀地叫著狂奔,李延意竟衝上前去一腳將兔唇小孩踢飛。
第185章 詔武四年
兔唇小孩本和恭兒玩得開心, 被突然踢飛,在地上滾了兩圈, 皮糙肉厚的一點事兒都沒有,重新站了起來。一改方才的歡樂, 有點兒發懵地看著踢倒他的女人, 再看了看一樣驚魂未定的恭兒。
眼前這個女人與他見過所有的姐姐都不一樣, 凜若冰霜雙目藏火, 像是天上的神仙又如地獄戰神。追月軍士兵齊刷刷地從那人身後展開,將小孩兒圍了起來。小孩兒被嚇得縮成一根棍兒, 連呼吸都屏住了。
“你是誰。”李延意逼近, 問他。
小孩兒不過四五歲的樣子,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哆哆嗦嗦地一個字都沒能說出來, 反而尿了褲子。
恭兒圓眼珠子一轉,“哎呀”一聲倒在了地上, 捂著肚子大叫。
李延意心煩氣躁地回頭瞧她,見她在地上滿地打滾,小臉都憋紅了,不耐地問道:“你又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