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頁
“還有一種可能。”姚照儀將箭搭在弦上,“衛庭煦想要利用甄文君。”
“哦?女郎可是知道什麼內幕?”
姚照儀冷笑一聲:“曹公可知這甄文君是誰?”
曹翡疑惑道:“這甄文君不是衛庭煦養的家奴嗎?一手培養起來為了給自己鋪路的女將?”
“她們二人之事不是這麼簡單。” 姚照儀最後這箭直接貫穿了前面三支,“啪”地一聲穩穩釘在了草靶上。
姚照儀回頭對曹翡道:“這個甄文君曾經是謝家的人,名叫阿來。”
第222章 順德元年
“阿來?”
“沒錯, 她在綏川歧縣的謝府出生,說是謝太行酒後留下的孽種,其中原委便不知道了。據說這對母女在歧縣太守孫明義的殘部報復謝家時被殺, 因為是家奴所以屍首也沒人尋找, 就這樣不了了之。當初歧縣暴亂時我便有關注謝家動態,根本沒注意到這對花匠母女, 最開始讓我覺得這二人不太對勁便是她們大婚之夜那場行刺。”姚照儀摘下手套,眼神炯然, “大婚當日有人在衛府之內被甄文君活活打死,衛府對外宣稱死者是刺客,可根據我安插在大婚現場的探子回報,死者是一直在為衛家賣命的神秘人物。此人姓方名宇文, 人稱雲孟先生。他當過謝太行的謀士,所以我的探子才會對他有印象。謝太行與我姑姑合離之後此人便消失了, 過了幾年又在國舅身邊神出鬼沒, 當真奇怪。我便讓探子好好查了一番雲孟先生這些年來的行跡。”
“雲孟其人老夫也聽說過,以清談大家聞名,只不過真正見過他參加清談者少之又少。”
“沒錯, 清談只不過是個噱頭罷了, 是一個放在表面讓謝太行招他為門客的誘餌。真正的目的只是為了進入謝府,追查一個重要人物。此人便是謝氏阿來的生母, 阮氏阿穹。”
一向淡定的曹翡聽到阮氏阿穹的名號也忍不住怔了一怔:“女郎說的可是……那個阮氏阿穹?”
“正是她, 她……”
姚照儀正要往下說, 忽有一女童的叫聲響起:
“姐姐!姐姐!總算找到你啦!”
一串“蹦蹦蹦”的急促腳步聲踏在地面上又迅猛又沉重, 姚照儀剛要說的話全然被踩了回去。
只見一個扎著雙髻的小肉團從內院跑了出來,踏在地面上的每一步都會讓臉上和肚子上的肉隨之顫抖。一雙眼睛因為興奮被擠成兩條縫,圓臉如滿月,口中咿咿呀呀地叫著,刺得曹翡的耳朵嗡嗡響。
“懋……”姚照儀見她衝著自己撲過來,臉色一變,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小肉團轟隆隆地撞進她懷裡,撞得她一個踉蹌差點掀翻在地,幸好多年習武有些底子,這才穩住了妹妹的猛烈攻勢。
用了內力總算沒被撞倒,胸口無法倖免一陣陣地發痛,姚照儀無奈道:
“懋臨,不可胡鬧。你要來便好好地走過來,每次都沒頭沒腦地到處亂撞,下次我可不接你了。”
“姐姐才不會!姐姐一定會接住我!”姚懋臨嘻嘻笑,抱著姚照儀不撒手,“姐姐又跑來射箭,之前答應要陪我去捉魚的都忘啦!”
姚照儀的確忘了,要不是妹妹提醒她到明年也未必想得起來:“最近姐姐事太多了,跟你道個歉,別生姐姐氣了。”
“不氣!姐姐給我去買糖人就不氣!”
姚照儀沒辦法,只好對曹翡苦笑一番:“我答應她很久了,不好再拖。”
曹翡微笑:“去吧,待你回來再說。”
姚照儀從來不和妹妹說戰事,將妹妹保護得很好,每日只讓她讀書習字,其他所有的淘氣都照單全收。她知道妹妹是個讀書的好材料,現在遍地都是入學堂或者請先生的娘子,女孩兒讀書沒什麼奇怪,一開口之乎者不輸男孩兒,將來助姚氏一臂之力也是好的。
帶著姚懋臨來到市集之上,家奴跟隨在後。
在萬向之路開通之前鳳溪就擁有整個南崖甚至是聿南最大的市集,之後又因商貿長廊的助力火爆一時,每每經過市集便見那人頭攢動,寸步難行。
而今打了幾場敗仗後商貿之路被毀,整座橋都塌了,還有無數的落石填路,姚家已經在全力修復,可要徹底修好只怕要到明年。
被毀的路乃是鳳溪的要道,南方山路崎嶇本來就不好走,這麼一毀幾乎將所有貿易都阻斷了,就連糧米往鳳溪運送都需要繞行一個大大的遠路,成本多了一倍有餘。
這麼一截斷鳳溪的市集很快衰敗下去,華縣修了平坦大道,市集迅速崛起,商隊全都跑到懷揚去了。
姚懋臨想要買個糖人都買不到,轉了一圈圓臉紅撲撲的,大冬天轉出了汗,還是沒能找到糖人,頗為沮喪。
姚照儀見她嘟著嘴很不開心,便費勁地將她抱起來。
“別不開心了,姐姐答應你,下次出城回來時肯定幫你帶糖人回來好不好?”
“我覺得這裡變得不一樣了。”姚懋臨難受地環視四周,沉默了片刻後突然道,“胡賊會殺到南崖來嗎?會殺了我嗎?”
姚照儀彈她額頭:“怕什麼,有阿父阿母還有姐姐在,怎麼會讓你被殺。”
“可是國有巨蠹,阿父阿母和姐姐不一定是對手。”
“誰告訴你這些的?”
“不用誰告訴,所有人都知道蠹蟲是誰,連先帝都是被她害的!”姚懋臨幾乎喊了出來,姚照儀立即將她帶上馬車,問她原委。
原來在南崖早也有了歌謠,說害死先愍帝的不是沖晉人,而是衛家那女官。
姚照儀完全沒想到會從妹妹口中得知這件事,近段時日她都在和懷揚的軍隊作戰,這個月第一次回到鳳溪,沒想到鳳溪竟有這樣的歌謠。
回到府中,讓家裡的探子去查歌謠的來歷,以她的直覺判斷,傳謠之人必定知曉內情。
探子查了多日後回報,歌謠是從巨鹿傳出來的。編造歌謠滿世界傳唱,正是知秋派劉文興慣用的手段。
姚照儀立即帶上曹翡去找阿翁姚唯、阿父姚霖和謀士葛昇商討此事,據說李延意死之前的確病容明顯行為錯亂,像是中毒之兆。她甚至還在早朝時狂言,誅殺了好幾位有可疑的身邊重臣。
姚霖道:“若此事為真,衛家便是大逆不道的死罪!”
姚唯瞥了兒子一眼,沒有開口訓斥他。這麼多年了姚霖一直都是這個樣子,想到什麼說什麼,完全不藏半分,一眼便讓人看穿到底,還不如他兒子女兒從容。
葛昇道:“知秋派以巨鹿劉文興為首,後面的支持者可是庚家。當初救了庚太后和知秋王李蓉的便是他,掌握著庚太后便是掌握了許多皇室內幕,他們放出的消息只怕是真的。就算是假的只怕信的人也不少。”
姚霖道:“可是現在知秋派手中沒有傳國玉璽,庚家逐漸落寞,沒有真憑實據如何能撼動得了衛氏?也就剩下編兒歌了。”
姚照儀看了她阿父半晌後還是決定開口:“阿父,雖然無憑無據,可撬動民心還是很重要的。就連地處南崖的黃口小兒都知道衛子卓乃是戕害先帝的罪魁禍首,是個壞人,久而久之衛家的支持者便會越來越少,連帶著衛氏扶持的中樞也會不得民心。現在和胡族之戰不過是個序幕罷了,無論肅清胡賊需要多長時間,一旦外患斬除便是內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