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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苑之內有許多夜間巡查的虎賁士兵,他們和馮坤對峙一事驚動了內侍。內侍迅速跑去稟報李舉,李舉剛從詔獄見了關訓回來,火急火燎地讓內侍快點帶馮坤進來。
這兩人見到面時見對方渾身都是汗,立刻明白洪璦一事都知道了,便將書房的門一關,內侍也哄到外面去。
“陛下,這究竟是怎麼了?洪璦怎麼會被誣陷這樣的罪名?”馮坤一口水都來不及喝,在李舉關門的一瞬間迫不及待地問道。李舉說他也是剛剛知道此事,據關訓所說,不僅是糧食夾層,在更早之時就有一份匿名文書遞到了廷尉署。這封文書乃是彈劾光祿卿兼綏川刺史洪璦簠簋不飭一事。廷尉關訓在收到這封文書之後馬上行動暗自徹查,如今查實,他們便在第一時間動手抓人。
“查實?怎麼可能!”馮坤不信,“廷尉署找到洪璦貪污公款的切實證據了?”
面對馮坤的咆哮,李舉的平靜反而讓人極度不安。
“是。”李舉回應的這一個字比千金還要有力。
馮坤猶如被泰山壓頂,一時胸悶氣短說不出話來。
“陛……陛下,可親眼見到了證據?”
“是。”
馮坤心中再無僥倖,他知道這回洪璦是在劫難逃了:“證據為何?可否讓洪璦死得瞑目?”
李舉坐到椅子上用力一拍雕龍的扶手,掌心都被拍紅了也感覺不到痛。
“賑災的官銀被關訓親手從洪璦的府上搜了出來,眾目睽睽之下搜出了整整三萬兩。關訓將那官銀收到了廷尉署,光是搬運都耗費了數輛馬車。我剛剛親眼見著官銀了,銀鋌底部全部都蓋有官印和年號。”
“這……”
“匿名文書彈劾洪璦,說光祿卿洪璦奉旨出任綏川刺史,卻借著職務之便貪污救災的官銀,這些官銀就藏在洪府府內。洪璦人還在綏川,家就被廷尉署給封了。”
“廷尉署如何有這等權利!”
“有。”李舉已經激動不起來,他覺得自己的血已經冷了,“太祖留下祖訓,廷尉署擁有監國之責。關訓手中握著太祖印,能夠先斬後奏。別說區區洪璦了,就算是我本人的事關訓也有資格過問,這是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
“才三萬兩銀子,他們洪家多大的家業,如何會看得上這區區三萬兩!多明顯的陷害,怎麼能任由他人誣陷!”
李舉捏著鼻樑:“我也知道是陷害,可是現在沒有證據證明這是誣陷,有切實證據的反而是洪璦的貪污一事。關訓已經讓廷尉史親自到綏川捉拿洪璦了……”李舉眼睛裡冒著火,“這套路,和當初咱們丟衛子勻下獄如出一轍。”
“這是在報復。”馮坤用力一笑,“這是報復!又是那衛子卓出的主意嗎?”
“這計劃恐怕早在剛剛決定讓洪璦出任綏川刺史之時就已經布局並迅速執行,那些罪證也在神不知鬼不覺中埋進了洪府之內。若此事當真是衛子卓所為,此人謀略之高城府之深讓人畏懼。”李舉愁眉不展,“不管是不是那衛子卓出的主意,我都會全力壓下這件事,切不可慌張。”
馮坤呼吸沉重,一言不發。
“放心,我不會讓你有事的。”李舉道,“我怎麼可能讓你有事。你出了事我的梓童怎麼辦我,我的皇兒怎麼辦!我會讓人徹查匿名文書是何人所寫,官銀的來歷也會調查清楚。”
馮坤跪在地上,半晌不起。
“那就……拜託陛下了。”
任職司馬的詔書應該已經到了孟梁。
李舉望著不知何時才能泛白的天際——謝中丞,你何時才能回來。
收到馮坤和洪璦一同被押入詔獄的消息後,李延意迅速趕回了瞿縣,與衛庭煦和阿燎匯合。
“沒想到關訓居然調查得如此之快,比我預想的還要快了許多。”衛庭煦擺了一桌的食物和酒,和李延意和阿燎一塊兒共飲。
“現下我最想看看馮坤那老兒的臉是個什麼顏色。”李延意痛痛快快地喝了三杯酒。她也想到了先前的離間計並非謝扶宸所為,除了謝扶宸之外,便是馮坤老賊了,“如今馮坤這外甥已經被廷尉署押解回京,接下來我要回汝寧一趟,確定要將他連坐,絕不能讓他跑了!”
“殿下要回京?”衛庭煦說,“我送殿下一個禮物,伴殿下左右,排憂解難。”
“哦?你要送我什麼禮物?”李延意繼續為自己倒酒。
“殿下總是將我的事掛記在心,而我也不曾忘記殿下。殿下出行在外卻沒有個婢女隨行,多少有些不便。”
衛庭煦說到此處甄文君打了個激靈,衛庭煦回頭看她,喚她:“來,文君。”
“在……”
衛庭煦扶著她的腰將她領到李延意面前:“文君心細又能幹,一定能照顧好殿下。就讓她隨你回汝寧吧。”
甄文君看著李延意,眼前一黑,都不知道自己臉上作何表情。
第73章 神初九年
“哦?文君, 我記得你。”
面對衛庭煦忽然送出的禮物, 李延意展露的笑容頗有些真心實意的驚喜, 親切地握著甄文君的手將她帶到面前。
“你一直在子卓左右, 子卓非常依賴你。”
甄文君儘量讓自己笑得不那麼勉強,她知道衛庭煦就坐在斜後方看著她的表現。
“子卓, 你真的捨得麼?”
“若換做別人我當然不捨得,可是別人豈能與殿下相提並論?子卓一心繫在殿下身上,任何寶物都想敬獻陛下。文君雖然年紀尚輕, 到底和別的婢女不同。她飽讀詩書出口成章, 精通商經身懷武藝,無論是保護殿下還是為殿下解悶都能勝任。且先前賣給洪璦的五萬車夾帶泥石的糧食就是文君親自賣給他的,裝扮成胡商的模樣完全將洪璦騙過去了。此計能成, 文君功不可沒。”
“喔,沒想到文君年紀輕輕就有這般才能,今年多大了?”這句話李延意直接問向甄文君。
衛庭煦凝視著甄文君的側臉, 見她沒有表露任何負面情緒,含著謙恭的笑意回答李延意的問題:
“回殿下,今年十七了。”
“十七, 是個好年紀。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六韜》都還沒讀完,你卻已是文武雙全了。文君, 你跟慣了子卓,現在要到我身邊了, 可願意嗎?我時時東奔西走, 一年的時間裡大半年都在趕路。且如今政敵眾多, 明面上暗地裡的無數,恐怕會有生命危險。”
甄文君朗聲道:“奴追隨衛女郎之時也經歷過許多艱險,如今女郎將奴贈給殿下,奴必定為殿下瀝膽披肝,肝腦塗地!”
“哎,別說什麼肝腦塗地了,你跟著我我一定會好好對你,大家都要活著。來,和我喝一杯。”
李延意言畢,甄文君迅速跪下舉碗:“我敬殿下三杯!”
“一氣兒喝三杯,別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