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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坤一族還沒壓死,倒是率先賠了個老師兼軍師進去,李舉不弄別人偏偏弄左旭,他便是看準了左旭乃是幫李延意出謀劃策最為重要的核心人物。李舉覬覦許久想要推舉心腹接任的尚書令一職在李延意和太后的力保之下由左旭接任,沒想到他竟還不放棄,想要將左旭置於死地。
李延意腰側的痛楚隨著胸中的憤慨越來越清晰,她低頭一看,不知何時傷口又一次迸裂,血從層層的衣衫中滲出。
“殿下!”甄文君立即從馬上翻下來扶住搖搖欲墜的李延意。就在此時一群人從遠處奔來,李延意認出為首的馬上之人正是駐守在剛剛收回的北關三郡的駐軍校尉左明靈。左明靈出自汝寧左氏嫡系,乃是左旭的堂弟。他所騎的馬還未停穩就飛身下來,衝到李延意面前跪下自報家門。
李延意見到他便知大事不妙,直接上前將他拉起來質問:“你不是在北關守著三郡嗎?為何跑回了汝寧?”
左明靈道:“回長公主殿下,天子已派領兵刺史郭濡接管駐軍,將我調了回來。我本想與之理論可對方手中有天子詔書我無從違抗,只好……只好回來了。”
李延意聽畢臉色變了幾下,震怒之後竟露出了笑意,對著天際哈哈大笑:“本宮打下的三郡,他竟厚顏無恥拿了去。妙啊!真是妙!”
金吾衛還在不遠的城門處看著她們,林權急忙上前勸李延意:“殿下,此地人多眼雜,有任何事還是回府中再議,咱們……”
林權的話還未說完,李延意捂著胸口一口血噴了滿地。
第76章 神初九年
李延意並沒有住在禁苑之內, 在汝寧東南最繁華之地有一座自己的府邸。甄文君扶著李延意慢慢走入懷琛府, 虎賁軍隨後一併進入後,家奴警惕地往外張望了一眼, 將大門合上。
懷琛府內畫棟朱簾丹楹刻桷, 即便在深夜時分, 李延意一入府所有奴僕都掌著紗燈站在兩旁恭迎長公主回府。
大門一合, 李延意便抬了抬手示意她能自己走, 甄文君放開了她。
“嘖。”李延意微微舒展了一下筋骨, 腰腹上的傷讓她犯愁,她回頭問甄文君, “文君妹妹, 依你之見我這傷口要多久才能好,才能不妨礙我行事。”
“回殿下, 只要殿下按時換藥, 悉心調理臥床靜養, 不出七日便能行動自如。”
“七日?居然要七日?本宮的老師被關入詔獄你還要本宮靜養七日?”
甄文君被她咄咄逼人的反問懟了個正著,習慣性用對付衛庭煦那套露出委屈之色。李延意見她一副可憐模樣也意識到這是自己問的問題,回頭責怪甄文君有些不該,搖了搖頭道:“七日便七日吧。”
甄文君心中暗暗覺得自己有些過頭了,虛情假意賣慘裝乖的套路對衛庭煦用多了,竟然在不知不覺中也對李延意施展, 也太可笑。更讓她哭笑不得的是這位長公主還真心軟了, 大概因為她心裡也有個娘子的緣故。
李延意道:“阿竺。”
一位著著紫衫的婢女低著頭上前道:“奴婢在。”
“你幫文君妹妹收拾好屋子, 就住主院邊上方便照顧我。”
“喏。文君娘子隨我來吧。”
李延意叫上林權和徐懷一塊兒去前廳議事, 走了一半想到了什麼,回頭對甄文君說:“你放下行李後也來找我。”
“喏!”甄文君學著阿竺的口吻回到。
李延意對她淡淡一笑,隨即又變回了凝重了神色,急不可耐地離開。
“文君娘子,跟奴來吧。”
甄文君一面應著阿竺一面看著李延意的背影心裡納悶,她不是剛吐過血麼?氣血攻心傷及肺腑異常痛苦,若不修養恐怕有性命之憂,更不用說她還有貫穿之傷了,居然還能繼續謀事?看她自若的模樣又不像是硬撐。
想起李延意方才在城門口大聲斥責天子一事,甄文君嗅出了一些異樣。
李延意的確無法無天,不僅直呼李舉名諱更是一副江山在握的姿態,可她再狂妄也是在外如此,如今就在汝寧就在金吾衛的眼皮底下她居然也如出一轍?
李延意捂著腰側跨入前廳,一行人隨後進去關上屋門。明亮的燭光映在窗欞之上,幾個人影晃動之後分別跪坐在了兩側,低聲細語聽不清晰,遠遠望去能感覺到屋內的凝重氣氛。
城門大罵究竟是真的被氣糊塗了還是故意為之?甄文君覺得此事該留個疑問。
阿竺年近五十,乃是李延意的乳母,從禁苑一直跟著到了懷琛府,李延意一直都是由她照顧。阿竺垂眉含笑天生一副慈祥和善臉,引領著甄文君來到她住的小屋。小屋不大,乾淨靜雅,燭台香薰厚被褥一應俱全,屋角還有一曲形花瓶,花瓶內放置著一柱青竹。
“小娘子的行裝就放在這兒吧,交給老奴來收拾,快快去前廳找殿下吧,別耽誤了正事。”
本以為到了長公主府里會有一堆的規矩,李延意讓阿竺領她來是要告訴她哪兒哪兒不能去,什麼事兒不能做。沒想到阿竺什麼也沒說,只遞給她一杯參茶給她潤嗓補氣,讓她立即去找李延意。
甄文君一口氣將參茶喝了,向阿竺道謝後馬上去前廳。
她在虎賁軍的注視下推開前廳的門,“吱嘎”一聲輕微的聲響引得偌大的廳內所有人都看了過來。廳內兩側各制兩大排的案幾,統共有上百人在內,不僅有男人更有女人。他們各個神情嚴肅目光如鷹,不知議論了何事所有人都怒目相對,正巧這時候甄文君進來,將滿屋子濃濃的惡意攬入懷中。
大概這就是細作的命運吧……甄文君臉上帶著憨厚的笑意,試圖瓦解現下緊張的氣氛。
李延意的幕僚不少,恐怕這些還不是她全部的謀士。甄文君坐在角落臨時添加的小木案前,望著案上繽紛的蔬果酒肉,從午後便沒再進任何食物的她早就餓了。可看看周圍其他人的酒肉全然沒有動過的痕跡,大家都在出謀劃策視食物於無物,弄得甄文君想吃不好意思吃,只好凝神傾聽謀士們的談話,企圖分散注意力。
李延意坐在前廳最中間仿若臨朝,就左旭一事眾說紛紜,李延意聽著他們的話時不時咳嗽一番。
被奪權的三郡一定要再追回來,眾人謀劃的便是如何彈劾領兵刺史郭濡,治他的罪。聽他們所言,這郭濡乃是謝扶宸的學生,也是謝扶宸聯姻世家之子。如今謝扶宸一直在北方活動行蹤成謎,不知是要走哪步棋,很有可能會聯合四大胡族一起對付長公主。郭濡一定要拿下,就像李舉對付左旭一樣,著眼細節,從郭濡所有小事之中找到可以入獄的罪名。
甄文君算是來對了地方,她發現這些飽讀經學才高八斗的大儒們想要做個壞事簡直讓人大開眼界。跪坐在這兒腿都還沒跪麻,一屋子的人就給郭濡細細列舉出了三十五條罪狀。十年前殺了一十八名戰俘是為不仁,奪了義兄的妻子是為不義,上元節不去拜訪親母卻和姬妾縱情是為不孝,在皇族故里千年神樹旁撒尿是為不忠……這數十條罪狀一一列舉出來全都是些八卦逸聞,合在一塊兒卻足以彈劾郭濡,輕則罷官回家,重則闔族陪著掉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