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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負責全員的口糧,她需要算好每日吃多少喝多少才能撐過阿耶所說的四十九日。沙漠中的環境惡劣,小花正為越來越少的食物發愁,這隻蜥蜴出現的正是時候。
能多一片肉是一片。
小花身材高大但動作極快,蜥蜴就要鑽到石頭縫裡時被她一把抓個正著。
“危險!”
仲計喊危險時小花根本還沒發現危險在何處,待一尾躲在暗處的角蝰蛇一口咬在她手上時,她並沒有縮回手,而是欣喜地將角蝰蛇和蜥蜴一塊兒揪了出來。
仲計:“……這蛇有毒。”
小花:“我比蛇更毒。”
果然動彈了一會兒角蝰蛇就僵硬不動了。仲計當然明白鬼鳩毒早就滲透到小花的血液之中,如今的小花就是個行走的毒罐,她甚至已經不能為衛庭煦試毒,因為沒有任何毒可以將她毒死。
這角蝰蛇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
拎著戰利品回到鍋前,一刀坎掉了蛇頭,熟練地把蛇和蜥蜴開膛破肚取出內臟,只剩下可以食用的肉。把煮好的菜粥盛到碗中招呼眾人來吃飯。隨從們一個個發蔫,有氣無力地一個挨一個排隊來拿粥。將要給衛庭煦的那份放了特別多菜的粥放在身後的布面上蓋好木蓋後小花便開始煮蛇羹。
“你十六歲的時候在什麼地方。”仲計坐在一旁問道。
小花:“……”
自從平安從海上脫險之後,抖露了最大秘密的仲計徹底不再遮掩,如同一隻冤魂成日跟在“兇手”小花身邊,大多數時候並不開口,只要小花有那麼一刻閒下來的時候仲計便會追問她十六歲那年的事。
小花不勝其煩,隨意敷衍:“在女郎身邊。”
“汝寧?平蒼?還是在其他地方?”
“週遊全大聿。”
“總有個確切的地點。”
“有。”
“哪兒?”
“忘了。”
仲計便不再說話,一雙大大的眼睛裡藏著失落,盯著鐵鍋下隨風左右搖擺的火焰看。
蛇羹做好了,小花端去給衛庭煦,回來時仲計還在這兒,縮成小小一團背對著她。
“真的忘了。”小花道。
仲計沒應她,拿出帳篷以一己之力搭好,準備睡覺時小花掀開門帘走了進來。
仲計抬起上半身看了她半晌,最後頂著張萬年沒表情的少年老成的臉,將毯子往上拉了拉蓋住胸口。
“莫亂想。”小花無奈道,“今日帳篷丟了一個,不夠睡,只好到你這兒將就一晚。”
背對著背入睡,第二次清晨兩人同時被大地的震動聲震醒。醒來時仲計腿架在小花的大腿上,小花挽著仲計的胳膊,驚醒的二人互看了一番,將彼此推開迅速奔出帳篷一看究竟。
甄文君和衛庭煦等人全部都走出了帳篷,大家都發現了大地狂震的異象。
黃沙被震得四處流淌,一種通體發綠的扁圓形蟲子仿佛受不了巨震,成片地從黃沙之中冒了出來。還未等她們得出個所以然,遠處塵頭大起,連天混成一片,似乎有群馬奔騰之勢。塵頭上方一群黑色的鳥盤旋不已。
這是誰?
只聽阿耶大叫一聲,撒腿就要跳上駱駝逃命,被甄文君一把拽了下來:
“你跑什麼?”
“那是庫爾間什的惡魔!”阿耶的黑臉上浮出了一片慘綠。
“什麼?惡魔?”
“剖人心的惡魔!沙漠之中的悍匪克拉伊!遇上他們誰都活不了命的!白嘴鳥是他們的守護之獸,你看天上飛的那些鳥!不會錯的,是他們!這些綠蟲子啊!它們都是來自庫爾間什九層煉獄的使者!只要它們出現就一定會有人死!”阿耶沒時間再和她多說,什麼都顧不得只想逃命。
“來時你怎麼不說?”
阿耶往駱駝上爬幾次甄文君就將他拽下來幾次。
阿耶怒道:“我怎麼會知道你們會把克拉伊招來?他們已經消失在庫爾間什很多年了!我三年前剛剛帶人進沙漠整整半年的時間等人死光了克拉伊都沒出現!還以為真如傳說所說已經死光了!”
“三年前的事了怎麼能稱為‘剛剛’?!”
“你以為像你們這種要到庫爾間什里送死的人很多嗎!我等你們死光也很花精力的!要不是看在你們這批貨值錢的份上我才不來!哪有什麼流火國!讓我回去!”阿耶用力蹬甄文君想要將她蹬開。
甄文君終於聽到了實話,大怒,這混蛋果然只想要謀財害命!一手抓一條腿將他跟蛤蟆一般拍到沙地上,和左堃達配合默契將阿耶五花大綁。
“剖人心的惡魔是吧,就讓他們先將你的心剖出來!”甄文君將他捆在馬上,一抽馬屁股,馬吃疼帶著阿耶往塵頭大起的方向奔去。阿耶嘴被布塞滿,雙手反綁整個人在馬上搖晃著,好幾次都要摔下來。
離克拉伊的馬隊越來越近,阿耶看見了克拉伊們戴著的鳥頭面具,雙股戰戰眼淚都要嚇出來了。
真的是他們!真的是!
馬還沒跑至克拉伊面前阿耶就被嚇暈了過去,兩眼翻白挺在馬背上,一張臉對著天空,白沫從布的縫隙里往外涌,在空中連成一線。
甄文君飛身騎上小雪,要和左堃達一塊兒前去一探究竟。
“文君。”衛庭煦喚了一聲。
甄文君回頭看她,對她笑:“放心,不會有事的。小花,你們都到岩石之後藏起來,在我們回來之前不要出來。”
小花點了點頭,馬上讓人將駱駝和馬車藏好。
甄文君和左堃達控制著速度以阿耶為掩護,邊騎邊伸長了脖子往前方看。
克拉伊有二十多人。
他們全部都戴著猙獰的鳥首面具,白嘴鳥尖嘯的聲音能傳很遠。他們迎面衝來來勢迅猛,似乎在追趕什麼。甄文君定睛一瞧,在克拉伊的駿馬群正前方,有一輛牛車。
牛車……
沒錯,是牛車,甄文君又眨了眨酸澀的眼睛,她沒看錯。
一輛珠光寶氣的黑牛車慢吞吞地踏在黃沙之上,一步一個腳印拉著車往前挪,在奔騰的馬群襯托下顯得更加漫不經心。它濃密的睫毛被打理得曲卷嬌俏,一枚金色的鼻環打在鼻孔之間。牛頭頂蓋著一層櫻粉色的布蓋,布蓋四角墜著指甲蓋大小璀璨的寶石。每一次風颳來寶石便左右搖晃,牛鼻孔不斷出著氣,似乎也感覺到身後磅礴的殺氣。儘管如此牛依舊跑不快,綁著精緻紅絲帶的牛蹄子在滾燙的黃沙里慢動作般抬起又落下。
牛後的車輿十分寬敞,輿頂棚上繪著三團火焰,能容納四五個人鋪著鱷魚皮的座位上只坐著一個人,一個女人。那女人穿著一身湖藍色的薄紗長裙,長長的頭髮盤進了鑲金邊的軟帽之中,口鼻也有厚厚的紗巾圍起,只能看見她一雙碧藍色雙眼和一小截高挺的山根。無論是牛、車或車上的人都華貴非常,一眼就能看出她非富即貴。
甄文君納悶,沙漠腹地怎麼會憑白出現這樣一位女子?
相較於牛的淡定,這女子卻忐忑難安頻頻回頭,確定身後的悍匪離她越來越近卻不捨得抽打牛好讓牛跑得更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