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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文君策馬殺入圍城敵陣,左衝右突斬殺不少敵軍。將一士兵的頭盔砍下,見他年輕的面龐分明也是聿人,另一邊是衛家兵馬絕不會有錯,為何在燕行有兩方聿人之軍在此大戰?圍城的又是何人?
即便心有疑惑,手下並沒有半分猶豫。甄文君讓自家的冶鐵坊專門為她鍛造了一把極其輕便靈快的馬戟。馬戟一出,挑殺有千鈞之力回擋堅不可破,叉似海神奪命刺則快若雷電。混亂的夜間沙場中一道詭譎的白色浮光在兵馬中流動,所到之處血沫飛濺,屍首累累。
身後有人大疑一聲,喊道:“夫人!”
聽是男人的聲音,甄文君挑落一人下馬後回眸,她認出此人正是衛家暗衛之一,常年跟隨在衛庭煦身邊,當初她只要有什麼暗信入手或是要見哪個接頭之人,此暗衛必定闖門而入,煩不勝煩令她記憶猶新。
“夫人小心!”那人大叫一聲指向甄文君身後,一把明晃晃的刀衝著甄文君的脖子砍來。這一砍用盡了全力,長刀卻在距離甄文君脖子最後一寸時戛然而止。
甄文君的馬戟垂直擋住了對方勢在必得的偷襲,旋身而起一腳踢在他的臉頰上,將他兩排牙齒踢成了亂砂。
穩穩噹噹地落回馬鞍,那衛家暗衛正要說什麼,甄文君雙目一利將手中的馬戟衝著他投去。暗衛還沒反應過來,身後傳來一聲慘叫,馬戟從襲擊者胸口穿過,將其叉在了地上。
暗衛額頭上出了一層汗,甄文君下馬將武器拔了回來,問他:“子卓呢!”
“女郎遇襲被困城內已有五日,我們正是收到了消息調兵回來救援!”
“調兵回來?!”
“對!二公子率兵先行,長孫家坐鎮中間調配主力,女郎則帶著天子走在最後!本來十日前我們就該在汝寧城外匯合,可左等右等都沒等到女郎,這才發現出了事!女郎被困在了燕行!我先帶急行兵趕來救援,大軍在後!”
兩人一邊說一邊在亂戰中殺出一條血路,往城中逼近。
甄文君大奇,衛庭煦一向謹慎,怎麼會被困在小小的燕行?這世間還有人可以困得住她?
聽聞新帝也在其中,甄文君又焦急了幾分。看來不想新帝回到汝寧的除了沖晉之外,大有人在。
小小的燕行竟固若金湯,衛家第一波步兵漸漸占了優勢,騎兵和攻城車一併出擊,急於破城。
本來敵軍已經死得七七八八,在衛家開始發動猛攻時,自黑暗深處傳來震天的喊殺聲。
果然還有大軍在此等候!
殺將上來的敵軍陣型絲毫未亂,弓箭手萬箭齊發先收割一波,若是能抵擋箭雨再殺上來,還有更厲害的在等著他們。前排士兵手持長長的陌刀,單膝跪地身體後仰保持平衡,以刀尖向斜上方挑刺,能夠把奔騰過來的馬頭刺穿。陌刀整齊出擊之後長盾來護,三番兩次騎兵損失慘重,戰馬被殺騎士落地,等待他的將是盾兵手中一擊便能擊碎骨頭的沉重鐵棍。
很明顯對方有備而來不能硬拼,甄文君號令大軍撤退。
所有士兵都只認戰鼓和號角聲,並不認她。甄文君的警告沒能在第一時間傳遞出去,猛攻之下死傷慘重。
與此同時甄文君注意到了城牆上搖晃的黑影。
那是還未燃燒的火油彈!守城戰隊進退自如訓練有素,只怕早有退路。按照那暗衛所說後方有即將趕來支援的大軍,這些火油彈一直靜置不發,恐怕就是等著衛家大軍自投羅網!
一旦發射火油彈,全軍覆沒只在一瞬。
甄文君算是明白了為什麼衛庭煦會被困此地。
如火油彈一般殺傷力巨大又非常昂貴,只會布置在要塞的重型武器居然會布置在此地。
小小燕行,必有大人物在幕後操縱。
甄文君找到暗衛讓他無論如何都要阻止強攻,並派人迅速去向後方大軍報信。而她則在混亂之時割了塊人皮剝了戰衣,迅速易容成傷兵,臉上也塗抹了血污將匆忙製成的人皮面具的破綻遮掩掉。
敵陣進得快,收割了一片衛家主力之後,一批受傷者很快退下,換了一批上來。甄文君跟著傷者在陣營中穿梭。她對陣法頗有研究,匆忙之下也未走錯,並沒有露出破綻。
城門很快開啟,傷者居然在掩護下入城了。
原來他們並非在外圍困不讓城中人出來,而是早就將此地占為據點迷惑援兵!
發現此事後身處敵陣的甄文君更加忐忑。這麼多年來她又一次感到了惶恐難安。
而這一次讓她惶恐的,還是衛庭煦之外的人。
第211章 詔武五年
城外幾波連續攻城的餘威尚在, 城內卻是另一番景象, 井井有條得不像是戰場。上城樓的弓箭手、運送火油石塊的車馬有序上行, 動作迅猛, 卻和撤離下來的傷者沒有任何衝撞。城內所有士兵都知道自己要去哪裡,奔在自己的道路上,往返交錯的隊伍如一條條奔騰的長龍在這座小縣中盤旋不息。
此情此景讓甄文君汗毛倒豎。這是何等的訓練有素。她說不上是縱橫沙場的宿將, 可也熟讀兵書、南征北戰多年, 見識過大大小小的軍隊和將領。無論平日裡怎樣嚴苛訓練,一旦真正開戰人多手雜又有性命之憂時極其容易急躁出錯。特別十萬火急之時,全都恨不得長了一百個嗓子滿世界叫嚷。
眼下這支軍隊卻在默默疾行, 每個人表情都堅毅沒有慌張之感。甄文君非常好奇, 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可以將軍隊訓練成這樣。
甄文君從傷兵的隊伍溜出來打算到城牆之上見機行事,卻被一百夫長拽住。她也不慌, 易容得很匆忙, 可她對自己常年打磨從未懈怠的易容術很有信心。更重要的是越是劍拔弩張之時越是不可慌張自亂陣腳。
百夫長盯著她的臉看,甄文君也看著他。
“你的臉這麼蒼白不可再戰,軍師說了有傷便要醫治, 絕不可白白送命。咱們要和那衛賊斗的可不止今日!你別逞強, 去後面歇息療傷吧。”
甄文君順著他的話點了點頭,沒法再到城牆上去, 只能祈禱衛家軍隊能夠及時撤退, 不要被火油彈所傷。
聽那百夫長的意思的確如甄文君所想, 有人早早盯住了新帝李封, 更盯住了衛庭煦。有軍師坐鎮又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 匆匆趕來救援的衛家軍只怕要吃大虧。
不過沒法上城牆的甄文君也不是一無所獲,這百夫長就是她最大的收穫。
甄文君微微低著頭混在傷兵之內,回頭又再打量百夫長。
百夫長身短圓眼,聿南很多男人便是這樣的長相。還有另外一個最暴露他身份的便是口音。
相比於聿北,聿南方言更有特點,幾乎隔個幾十里換個縣城方言便完全不同。有很多聿南人到汝寧為官數十載還是一口鄉音難改,這位百夫長說的便是正宗南崖鳳溪口音。
鳳溪,正是南崖姚氏盤踞之地。
當年李延意在南崖徵辟,姚氏為了撇清和謝氏的關係,不惜讓女兒與謝太行合離,從而保住一命。現在想來姚氏的確頗有遠見,就算當時能夠依附謝氏一時,之後李延意登基夷了謝氏九族,姚氏若不合離只怕現在早也將闔族賠了進去。他們看得清局勢選得對前路,在其他勢力爭強鬥狠之時,南崖姚氏全然沒有參與其中,而是選擇雄踞一方低調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