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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以為你的腿是假裝的,沒想到真廢了。”晏業看著衛庭煦比常人細了一圈的雙腿,“就你這樣的一個廢人居然能夠藏在幕後作威作福這麼久,居然還能殺我諸多義士!不過今天你的氣數也該盡了。”
滕氏兄弟見情況似乎不太對,從晏業的字裡行間能猜到似乎抓錯了人。他倆對看一眼,覺得不太可能啊,不就是將廂房裡昏迷的女人綁出來嗎?他們進去的時候裡面就一個昏倒在地的女人,將她丟進麻袋就跑,一路上沒出岔子,暗衛也成功甩掉了,怎麼如今一轉眼變成另一個人了?
此事恐怕要生變,那個出錢綁架的小娘子也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滕氏兄弟看這晏業似乎不太好惹,跟在他身旁的兩人更是眼裡中帶刀,被他們看一眼都渾身發痛。滕氏兄弟雖然常年混跡在黑市之中,沒幹過什麼好事,但他們只是為了求財,不願惹上更多的紛爭。見晏業似乎動了殺意,接下來的事似乎會牽扯更多,滕氏兄弟萌生了退意,剩下未付的錢乾脆也不要了。
“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麼過節,我們兄弟倆向來只負責綁人,不涉及其他,諸位的個人恩怨我們兄弟倆不便參與,告辭!”說完滕氏兄弟就離開了,甄文君聽見他們的話萬分無奈——居然就這樣走了,錢都沒要,看來他們倆心中有分寸是懂得自保之人。她失去了最可能的幫手。而更讓她擔憂的是,晏業看上去似乎有一肚子的話要譴責,或是從衛庭煦身上審問出想要的線索。這種情形最糟糕,若是晏業腦子一抽,覺得這回肯定能殺了衛庭煦,從而將“甄文君”這個身份是假的,是個細作的事情說出來的話,那就全完了!
甄文君太了解衛庭煦其人,她心似海深,從表面上根本無法看透。很多時候你以為已經看明白了她的想法,她卻能在下一秒調轉乾坤。所以她會莫名出現在這兒真說不準是無意還是故意。晏業不是個蠢貨,他能夠被謝扶宸所用專門與細作聯絡,說明他腦子還是夠使的。只是碰上狡猾的衛庭煦,不知道晏業是否能夠占到便宜。甄文君並不希望他能占到便宜,只要不太自大隨意抖露細作一事就好。
滕氏兄弟一離開,擒風閣偌大的屋裡就只剩在明處的四人和在暗處的一人。
置於高處的窗口將陽光切割成三束,正好照在衛庭煦的臉龐上,將她有些凌亂的青絲映成了金色。她和晏業三人在正對著的緊閉木門前,這個房間除了可坐臥的軟塌之外裡面還有一間屋子,屋子裡架著柔軟的凹型床,可供兩人一同躺著吸食芙蓉散。凹型床之前有個碧玉屏風,這個屏風正好將屋子切割成兩間。甄文君躲在裡屋的房梁之上能夠透過屏風和屋頂之間的縫隙看到晏業他們的情況且不容易被發覺。現在她下來也可以躲在屏風之後,等到時機成熟便採取行動。
她從房梁下來之後不敢輕易挪步。房間不小但很安靜,輕功一般的她只要一動作就極有可能發出聲響被發現。她一直在等著下一次說話聲響起,無論是誰說話都行,她要用說話聲里掩蓋她的腳步聲。
“衛子卓,你還記得被你殘忍殺害的伯超嗎?”晏業用手杖頂著衛庭煦的後腦勺,“你將他渾身的骨頭打碎,打成一堆爛肉,還綁在巨輪之上不斷地碾壓。施以輪刑還不夠,偏偏還不讓他死,還要將她丟到冰天雪地里讓蟲鳥食他的肉,活生生地將他折磨而死……最毒不過婦人心,這句話說得一點都沒錯。”
衛庭煦忽然笑了,說出她在擒風閣內的第一句話。
“你不說我倒是忘了,就是那個嘗試無數方法想要潛入我身邊卻都失敗的蠢貨?原來是你的同袍。”
沒想到身處絕對的劣勢居然還敢挑釁,晏業眼皮猛地跳了起來,警告衛庭煦:“他已經死了,你現在誣衊他有什麼意義?他和我一塊兒長大,是我的縞紵之交,他是什麼樣的人我難道會不知道嗎?”
“既然是縞紵之交我便告訴你他臨死前都說了什麼。”衛庭煦費勁地轉身,毫不退讓更沒有一絲恐懼地盯著晏業,仿佛他才是處於下風之人,“他求我的下屬放了他,說只要不殺他他能夠做任何事,甚至主動說出了來自謝家,指使他的人便是綏川謝太行。他主動將我下屬的靴子舔乾淨,甚至許諾要把綏川謝家的情報統統抖露。可惜,我最噁心便是叛徒,對於綏川謝家更是絲毫想要了解的興致都沒有。而你的縞紵之交你的摯友,是一個吃裡扒外的軟骨頭。可惜你沒看到他被打斷腿腳時的可憐樣,我從未見過一名刺客和他一樣的窩囊,才三鐵棍下去鼻涕眼淚橫流。對了,他被拎到雪地里等死之前的確提到了一個朋友,只不過是在痛罵此人,說若不是這人硬要帶他投奔謝家,他也不會淪落到如今的慘狀。他去了綏川,而他那位朋友呢被洞春的謝公挑走,做了洞春謝公的謀士,將他獨自撇在了綏川。綏川謝太行威脅他,若是他不去當這細作,便要將他趕出謝府,更會聯合綏川所有士族孤立他。他迫不得已只能這麼做。他說他恨那個人,他只不過想要討口飯吃,卻落到如今的地步,他詛咒那個讓他投奔謝家的人不得好死……”
晏業猛地將手杖舉起,“咣”地一聲重重擊打在衛庭煦的臉頰上,將她整個人從地上掀了起來,滾到一旁。暴怒的晏業衝上去兩腳踢在衛庭煦的腹部,衛庭煦完全沒辦法躲閃,生生地挨下他的拳打腳踢。
晏業一向穩重儒雅,極少有如此失控之時,兩位隨從不知道那個仲超是誰,更沒想到他會如此大動肝火。不過他們明白“衛子卓”的分量,只好上前將晏業勸了回來:
“晏公三思。”
晏業被拉了回去,情緒漸漸恢復穩定,漲紅慢慢從滿是汗水的臉上退了下去。他想要用手杖杵地卻發現比手指還粗的手杖居然被那一下打斷了。
衛庭煦微微蜷縮著身子側躺在地上,原本乾乾淨淨的衣服布滿了腳印,頭髮也都散在臉龐上,幾乎看不到她的臉。滿地的血都來自她,這個殘腿妖女已經被活活打死。
晏業從軟塌之下抽出一根用來吸食芙蓉散的煙杆,用煙杆將衛庭煦的長髮挑開,確認她死了沒死。將她頭髮撩開之時,見到的不是一具面目全非的屍體,而是微微上揚,依舊輕蔑的笑容。
衛庭煦的臉上被手杖打過的地方浮起一道可怕的紅腫,眉眼和嘴角全是血。
她雙手依舊背在身後,她甚至不能站起來,晏業覺得只要再用力一捏,就能將這個女人捏死。可是為什麼她受了這麼重的傷卻不喊疼,被三個男人圍著孤立無援卻不害怕?她憑什麼?
晏業忽然想到了一個辦法,一個讓天下所有女人都害怕的手段。他亮出匕首,拽著衛庭煦的頭髮將她拉起來。鋒利的匕首貼在她臉上,漸漸立起刀鋒,對準她吹彈可破的臉部肌膚。
“求饒、慘叫,這些很值得諷刺嗎?難道那不是你所做的惡事帶給別人的絕望和恐懼?”晏業將她的頭揚起來,笑道,“我倒是很想見識一下妖女會怎樣求饒和慘叫。來,讓我看看你恐懼的時候會有什麼特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