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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關訓當真佩服甄文君的勇氣和能力,對她抱拳行禮。
甄文君淡淡一笑上馬便要走,關訓好奇地問道:“敢問女郎是否曾在北疆征戰?”
“沒有。”甄文君有些好奇他為什麼這麼問。
“某失禮了,只是某看女郎身手不似一般女子,頗有些將士之風。”關訓此話問得並不奇怪,畢竟大聿現在的情況便是無論男女,只要是壯年都可以上北線殺敵。只不過男丁可以歸入正規軍籍,立功之後可享受封賞,女性只能以士族私兵身份參軍,沒有任何封賞,如阿歆便是如此。關訓見甄文君一舉一動乾脆利落,與姜妄之結剛剛解開,心情愉悅,便好奇多嘴一問。
“並沒有。”甄文君道,“我從未去過北線。”
“如此,便是某多嘴了。”
甄文君向他們倆行禮便走,駕著雲中飛雪返回衛府。
經過幾日的調養甄文君已經徹底康復,沒有一絲噁心頭疼,就是食量見長,晚上腿還會抽筋。靈璧和衛庭煦都說她十七了還在猛躥個子,恐怕會趕超小花。小花乃是八尺壯婦,就算換了張臉這身粗壯的身形還是不變的。甄文君已經快要到她的鼻子,被她們這麼一說其實也有點擔憂。長得高沒什麼不好,只要別和小花一樣就行……
衛庭煦非常羨慕甄文君的康復能力,若是換做她在水裡泡上這麼多日恐怕不休息個一年半載是好不了的。就像在擒風閣內受的傷,到現在還讓她坐臥難安,難以站立。甄文君每日都幫她按壓緩解痛楚。
將蛇符送還給主人之後,甄文君騎馬在汝寧街道上溜達,走著走著便到了市集上。大雨已經停了三日,市集很快恢復了生機。雖然水妖的陰影還沒徹底從百姓心中抹去,可繼續歇下去全家都該喝西北風了,商販們只能壯膽出門。
大雨一停,各大坊肆齊刷刷地開張,漸漸地百姓們也走了出來。金吾衛們全副武裝日夜不斷地在大街小巷中巡查,只要有水妖現身,立即擊殺。一旦入夜,所有人都早早歸家,以防遇險。
當然金吾衛巡邏得再勤也遇不上水妖,散布水妖謠言的人早就將精力轉移到下一場搏殺。
甄文君轉了一圈看見了許多新奇的玩意兒,最讓她喜歡的是雙蝶彩球。雙蝶彩球乃是胡商從遙遠的西方帶來的水果裹上甜滋滋的麥芽糖製成的糖果,麥芽糖被畫成了兩隻蝴蝶的形狀,甜美可愛。長鬍子胡商拿著雙蝶彩球只吆喝了幾聲便吸引來了一大群的孩童,甄文君也被那色彩斑斕的糖果吸引,不自覺地駕著小雪靠近胡商。
胡商還會變魔術,抬手一遮一掀,糖果變成了真正的蝴蝶扇動著翅膀飛向天空。周圍一圈人鼓掌叫好,甄文君也忍不住拍手。
甄文君看得入迷,忽然聽見一陣嬌笑聲。她本能地覺得此笑是在笑她。轉頭一瞧,還真是在笑她。
在人群之外長孫悟與另一位比他還高出一個頭的男子肩並肩,他們手裡一人拿著一把扇子,長孫悟拿的是藍色的,另一人拿著黑色的。長孫悟捂著嘴笑得柔媚,讓甄文君立即想到衛庭煦提及的關於他好男風一事,忍不住去瞧他身邊的人。
這一看嚇了甄文君一跳,此人劍眉星目英俊逼人,大概是甄文君見過最俊俏的男人了。此人正是大鴻臚家的公子薄蘭。
“文君娘子就算再精明能幹,說到底還是個會被糖果吸引的小孩兒,哎呀真是可愛。”長孫悟輕輕搖曳著扇子捂著嘴,薄蘭有點尷尬地為他圓場:
“娘子別介意,占穎就是喜歡開玩笑。小娘子蕙心紈質,豈能和一般孩童相提並論。”
甄文君本來不尷尬,被這人一補充倒是真的尷尬了。她嘴角抽了抽算是回應一笑,薄蘭拉著長孫悟快步離開。
就在他們離開之時,一抹黑影從甄文君的眼角掠過,與鬧市格格不入的殺氣一閃而過,與黑影一塊兒消失不見。
有人跟蹤他們。
甄文君暗自注視長孫悟和薄蘭離開的方向,駕著小雪兜了個圈假裝離開,實則繞到了角落裡將小雪栓好之後,迅速往方才長孫悟他們離開的方向跟過去。
他們倆越走越偏,直到走入一片點著紫色燈籠之處,本是幽靜的巷子兩旁因為他們的到來漸漸有了動靜,仿若藏在暗處的蟲獸們嗅到了食物的美味,撥開泥土,圍了上來。
躲在遠處的甄文君看了半晌才發現此處是條煙柳巷,裡面全都是身段如水的小倌。小倌們看見他們倆身著華服,所戴之物都是富貴的寶物,又是兩個美郎君,施展渾身解數,想要接下這筆大生意。
長孫悟和薄蘭兩人居然結伴來此尋樂,看來並不是情侶,所以他們可能是興趣一致在一塊兒誰都不得勁,頗為煩惱,來此處尋找解愁之人。
甄文君想著想著便想到了別處。
龍陽之好的男子有上下之別,那女子呢?若是兩女子想要尋偶該如何區分?莫非像阿燎那般喜歡扮作男子的人來主導床笫之事?阿燎的裝扮實在顯眼,一眼便能看出她的喜好,可其他沒有男裝興趣的女子呢?該如何區分?
當初越氏阿椒送她《天地陰陽交融大樂賦》和《玄女經》,傳授她媚術,所教導的全都是男女雲雨之術,若換做兩個同性的話這些書根本沒用,她有太多的疑問要問,卻沒人能夠解答。
甄文君扒著牆面躲在暗處,心思卻飄在星漢之中,思索著無比深奧的問題。
那抹黑影乍然又現,從甄文君的頭頂上一晃而過。甄文君心下一跳屏住呼吸,捏住金蟬刀。
只見那黑影如一隻無聲的黑貓,從屋樑上一掠而過,停在了長孫悟所在的上方屋頂。
是刺客。甄文君總算能呼出這口氣,看來這刺客並沒有發現她的存在。
薄蘭被一位比他矮一點兒,濃妝艷抹的壯男帶走了,長孫悟周圍圍了一圈各種氣質、姿色的小倌,他挑了半晌似乎多有嫌棄,最後發現人群之外有個如春曉之花的美人,欲言又止羞澀地不敢上前。長孫悟用扇子將人群撥開,走向那美人,將扇面托在他嬌俏的下巴上,挑起他的臉,仔仔細細地端詳之後便問他是哪家的小倌。美人兒指了指身後的墜虹廳,長孫悟便徑直走了進去。
甄文君頗為驚奇,沒想到高大如薄蘭竟找了位比他還高壯的小倌,而長孫悟卻是完全相反。當真人不可貌……等會兒,那黑影已經飄到墜虹廳里去了,他的目標是長孫悟!
雖然甄文君不喜歡長孫悟,可說到底他是衛庭煦已經定親的夫婿,更是阿燎的親哥哥,她不能見死不救。
想著長孫悟細皮嫩肉一副小娘子的嬌弱模樣,若是遇上了刺客怎生得了。甄文君貓著腰,從紗燈照不到的地方鑽了過去,輕巧地爬到墜虹廳的土牆上方,雙手一扒腳底一扣,穩穩噹噹地穩住了身子,露出一雙好奇的眼睛往裡看。
墜虹廳並不大,就一個簡簡單單的迴廊,大致有四五間房。長孫悟將將走進了房內,那黑影飄到了長孫悟走入的房間上方,悄無聲息的將屋頂的灰瓦給搬開了一塊。等了一會兒那人從腰間掏出個事物,小心翼翼地往屋子裡擠。這個手法甄文君再熟悉不過,乃是下毒。只是此人下毒手法和江道常教導她的手法相比實在太過粗劣,這般直接滴毒液到酒杯之中滴不中的可能性極大不說,還有可能因為高度落差而發出“咕咚”一聲教目標發覺。正確的方法應該是取八種堅韌蛛絲之一,先將蛛絲垂下,再讓毒液沿著蛛絲滴入酒杯茶杯之中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