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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 不過可以的話儘量也還是遵守規章制度,這樣更安全也更利於隱藏嘛。」很客氣的叮囑,給足了面子。
時溫也態度很好地認了錯,並且配合地讓對方記去了自己的警號以及身份信息。
等那一步三回頭的螢光制服在反光鏡里徹底遠去後, 鄰座才傳來男人的聲音:「這個登記了, 會不會對你有影響?」
小心翼翼, 又滿懷愧疚。
像個做錯了事情的小孩子。
很想說, 早知如此何必當時。
卻只是扯了扯安全帶:「都已經停職了,還能再嚴重到哪去?」
其實也有,比如降去給劉明理做手下。
但是,「沒什麼可擔心的。」
為了讓這個結論顯得可信度更高而不只是安慰,又補充道,「真有人無聊去核查的話,我最多寫個檢查報告而已,簡單得很。」
偏過頭去,撞見一張褪去了表情的臉,以及鏡片後,曾在審訊室咖啡館或是別的某些地方出現過多次的熟悉的眼神。
卻迅速挑動了身體裡某根緊繃的弦,「別用你那一套來對付我。」
孟彧頓了下,有些不好意思,習慣性地扯動嘴角,卻多少帶出了一些尷尬或是慚愧的弧度:「我只是想確認一下是不是真的不會給你帶來麻煩。」
好聲好氣地,「對不起,我下次不會這樣了。」
臉上的表情一下就豐富起來了,眼神也柔和不少,眼巴巴的,倒像是被她欺負了一樣。
年紀小的人總是多一些特權。
時溫回過頭,眼睛一動不動地注視著正前方:「一次好說,再來一個交警記我警號,就真的不知道會怎麼樣了。」
「還不走?」
孟彧回過神來,老實轉了回去,驅車離開。
最後到達與劉欽煒約定好的碰面地點,依舊是程其風的甜品店。
他們到得早一些,等點的餐品全都完整上來的時候,劉欽煒才夾著公文包姍姍來遲,油頭夾克黑皮鞋,很有上世紀老幹部的風采。
但也只維持了一小會兒,當他屁股往沙發上一沉,端起面前不知名的草黃色液體猛灌一大口然後咂嘴歇氣的時候,又變成了地道本世紀搬磚人。
「檔案中心換人了,小年輕死板得很,非要按著規章制度一條條來搞,就耽誤了時間。」一邊解釋著,一邊才想起來看自己喝的到底是什麼東西,「椰子水?不錯。」
又看向桌面上其他完好未動的食物,問,「沒等很久吧?」
緊接著,好像突然才發現斜對面坐著的那一坨其實是個會喘氣的大活人,驚訝地問,「你怎麼也來了?」
這個問題問得好,需要好好解釋一會兒。
孟彧說:「我是來給時副支隊長當司機的。」
劉欽煒「哦」了一聲,後知後覺想起來:「是哦,溫哥你車今兒限號啊。」
預感到接下來很可能又是圍繞交通現狀和相關制度的長篇討論,時溫及時地制止並扭轉了話題:「讓你找的東西呢?」
終於,記憶悠悠醒轉,劉欽煒想起今天不是專門來喝飲料吃蛋糕圍著桌子侃大山的,連忙鬆動了自己幾乎半永久定型的左胳膊,從公文包里拿出文件袋來。
「在這兒呢,自殺的案子一定性就結束得很快,全移到檔案中心去了。」
看著時溫扯開文件袋,他問,「你真覺得他們不是自殺啊?定性雖然容易,定檔還是要經過層層審核的,最終確定為自殺,明面上肯定是沒問題的。」
用了一個很穩妥的說法,說明他是真心吸收了師父周已關於凡事留一線話別說太滿的教導。
主要還是出於這十來年對於時溫的了解,完全沒有把握的事情她是不會著手去做的。可這幾起自殺的案子,他又確實看不出什麼問題,只憑案發太頻繁這一點的話,未免太沒說服力。
總會有點別的他沒看見的疑點存在,才會讓時溫如此在意吧。
這麼想著,卻聽見時溫冷淡的聲音:「看著確實沒什麼問題。」
劉欽煒:「......」
「所以我才覺得他們有問題。」又說。
桌面上發出清脆聲響,抬眼看去,是劉欽煒端起面前的椰青水又喝了一口。不合時宜地,孟彧覺得,他大概不是真的想喝東西,只是想努力咽下竄到嘴邊反動言論。
他們可能有問題,但你是一定有毛病。
「看這些記錄,除去夏中強,前三起案子,包括謝一明的,都可以稱得上是典型的自殺案。但他們都有一個問題。」
文件攤開到桌子中間,進入每個人的視野,時溫淡淡地說,「動機。」
「謀殺需要動機,自殺同樣也需要動機。」她說,「謝一明即便可以解釋為受到了來自於我的壓力,預見精心籌謀了許久的計劃在即將圓滿結束的那一刻,由於我的突然出現打亂了一切,他經不起打擊,一時想不開選擇輕生。」
老闆今天不在,店裡的音樂換了個風格,年輕的店員在震天的節奏聲里激情搖晃著奶茶杯,樓上講話的人卻需要拔高音量才能確定對方是否真的能接收自己心中所想。
「那其餘幾人呢,他們的動機是什麼?寫在記錄里的,認識的人都說他們自殺前沒有任何異常。不僅沒有異常,相反,還都有或大或小的好事降臨。」
討論夏中強自殺的帖子中,曾經有一條評論,時溫記憶猶新。